第58章

等簇兒滿臉是淚地轉過身來的時候,朝霧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她沒給簇兒震驚感傷痛哭的時間,不引起旁人注意,直接拉上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僻靜無人的地方。

簇兒被心頭乍起的各樣情緒弄怔頓了,一直到朝霧放開了她的手腕,她才稍稍有些反應了過來,忙又一把握住朝霧的手,緊緊地捏在手心裏,聲音微顫道:“姑娘,真的是你嗎?”

朝霧眼眶染紅,水意森森。

她擡手摘掉臉上面紗,看著簇兒道:“是我。”

簇兒覺得自己一定又是做夢了,這個夢她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做過了無數回。在各種各樣的場景下,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與朝霧重逢。

眼淚還在從眼角往下滑,她擡起手放在嘴裏咬了一下,忍著痛哭的沖突,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姑娘……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朝霧把她的手反握在手心,輕輕撫蹭,硬牽起嘴角讓自己笑著,“不是在做夢,我沒死,我還活得好好的……”

說著又覺不對,語氣一低又道:“不過,厘朝霧是死了,你從小服侍到大的大姑娘也死了,我現在已經不再是言侯府的大姑娘,我叫心兒。”

簇兒不知道該說什麽,忍哭忍得渾身都在發抖,然後便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是言侯府大姑娘了?為什麽不能回去找老爺太太?”

朝霧擡手給她擦眼淚,“老爺太太都還好麽?”

簇兒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搖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您突然重病不治,喪事辦完後,院子裏的丫鬟都叫太太給打發了。我回了家,家裏日子好過了些,就沒再將我賣出去。”

說起過往的那些事,朝霧心頭的難過與傷痛比簇兒只多不少。但她這一年多吃了太多的苦,經歷了太多,早就能把這些情緒壓制住了。如若不是,這會兒早與簇兒抱頭痛哭了。

她問簇兒,“映柳和月痕呢?她們也都回家了?”

簇兒又搖頭,說話鼻音已經很重,回答朝霧,“映柳死了。”

朝霧一聽便猛怔住了,忍了這麽久的眼淚,終於還是從眼眶裏滾了下來。她沒擡手去擦,只盯著簇兒,發音艱難,“怎麽死的?”

簇兒忍片刻道:“姑娘下葬三日後,映柳就服毒自殺了。她就死在我和月痕面前,眼裏嘴裏都流出血來,我和月痕都被嚇壞了,姑娘……”

朝霧聽得心頭如刀割般地痛,一把把簇兒抱進懷裏,一邊撫她的背一邊哭著說:“對不起,簇兒,是我沒用,沒能帶著你們過安穩踏實的日子。”

簇兒趴在她肩上搖頭,“姑娘,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

她們幾個丫頭,和朝霧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睡一張床吃一碗飯也都是常有的,感情與姐妹並未差得太多。原以為會相伴一輩子,哪知突生變故,死的死散的散。

兩個人抱在一處哭了一陣,簇兒抹了抹眼淚又說:“映柳死前說,是她害了您,姑娘,您沒有得重病,死亦是假的,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朝霧緩緩情緒,搖搖頭,“別問了,厘家大姑娘已經死了,現在的我,與厘家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剛才見了你,實在沒能忍住,才上來與你相認。你也別對別人說,我還活著。”

簇兒聽得懂,如果她的死是府上老爺太太的決定,那麽厘朝霧就是死了,即便她還活著,也沒人會認她。她沒了以前的身份,只能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

簇兒看朝霧實在不願說,也便不再追著問,只捏著她的手,心疼道:“姑娘,你孤身一人在外,沒有父母家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現在住在哪裏?”

朝霧低頭苦笑一下,扯謊道:“我命好,沒吃什麽苦,現在都挺好的。”

簇兒把朝霧上下都仔細看了看,瞧她身上穿的戴的都好,臉龐依舊細嫩,氣色也不錯,便信了她的話,放了心道:“姑娘過得好就行了,奴婢就放心了。”

朝霧輕輕吸口氣,又擡手給簇兒擦眼角,“那就別哭了。”

簇兒點點頭,把眼角的淚意收幹凈。

朝霧自己也不去傷情了,更多地表現出得見舊人而喜悅。她又和簇兒隨意說了些話,得知簇兒不久前已經定了親,婚期就定在年底臘月。

朝霧與簇兒敘完舊,最終還是沒忍住,認真起神色,又問了她一句:“映柳除了說是她害了我,還說了別的什麽沒有?有沒有說……她是如何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