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使銀子的人說了,好生把人送到地方,別的莫多管。

他是有些好奇心的,雖然不多,心裏想的是等這人自己醒過來,到時便知其中一二。但他這會兒是等不了了,覺得再走下去,自己得陪著一起死在這路上。

他把草席蓋好,用腳踢兩下,自語出聲:“你莫怨我,凍死了來世就投個好人家,別再叫人丟來丟去的。你也看到了,這天實在是冷,滿眼看去一個莊子都不見,車上的幹糧不知道能撐到哪。我惜命,便不陪你了。”

他想把草席被頭掀開看看裏頭到底裹著什麽人,又覺得多管多看要惹是非。都是個將死的人了,說不定早已經死了,他膽兒小,看了晚上要做噩夢。

廟裏也並不暖和,車夫不再多留,直接轉身出去跳上馬車,回頭走了。

馬車搖搖晃晃沿原路回去,遠成風雪中的一個小墨點。

**

廟外的風雪仍大,被被子草席裹著的人始終沒有動靜。

破窗裏一陣一陣潑進如面般的白雪,打落脫漆紅柱邊的蛛網。

落在地上堆起來,越積越深。

荒野的夜色起的早,即便白天,風雪中的天色也是暗的。暮色籠罩下來,夾雜風雪,廟裏更顯昏暗。

忽而又有腳步聲,踩著積雪吱吱作響,聲音由遠及近,近到廟門外。再聽,便是鞋底踩上泥地的聲音,稍顯得有點悶。

進廟裏來的是一名男子,黑衣黑靴,披著棉厚的黑色鬥篷,帽子蓋住腦袋,只露出眼睛到嘴巴那一點部位。

五官倒是好看,劍眉星目。

男子撣掉鬥篷上的雪,往廟裏避了避。

許是在等風雪變小,待會兒還是要趕路。

等著的時候往廟裏看了看,目光掃過結了無數蛛網的殘敗佛像、脫漆柱子,最後落在角落裏的草席上。這樣的破廟裏有這樣完整的草席,顯然有些不太尋常。

男子往草席那邊走過去,彎腰掀開草席,便見下面被遮起來的是灰布被褥,用軟繩捆著,被頭那裏還能看到頭發,應是裹著個人沒錯了。

他伸手解開繩上活扣,扯開被褥,便見一個素衣女子合眼靜靜躺著。

荒郊野嶺的,這事倒有意思,男子嘴角勾過一絲笑。

目光落在女子臉上,只見細皮嫩肉的一張小臉,被一頭烏亮濃黑的長發襯著,皮膚白得欺霜賽雪,和廟外的風景得可一比,且毫不遜色。

女子眼睛雖合著,但可見睫毛很長,嘴巴小巧精致,不點而紅,是櫻粉色。

不知哪裏的姑娘,這臉蛋可稱國色。

男子饒有興趣地看一氣,拿下腰上的短劍,又勾了勾女子的衣袖衣襟。外衣衣襟撥開一些,便看到裏面揣了不少銀票。

他見銀票最親,伸手過去,盡數拿了出來。

拿到手裏數了數,足有一千兩。

想是發財了,他把銀票揣進自己腰包裏,又用短劍在女子身上找了找。沒再找著別的值錢的東西,便把短劍掛回了腰上。

拿了銀票沒急著走,男子蹲在女子面前又看了會。心想不知這女子是被誰丟下了,也奇怪,像個死的一樣。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他伸手放到女子的鼻下,發現確實沒有鼻息。

本來還想帶她走的,這會只覺可惜,長得這般好模樣,卻已經死了。

男子搖頭站起身來,轉身去看廟外的風雪。

風雪此時小了些,他裹一下鬥篷,邁步出去,低頭走進風雪中。走了數十來步,突然又想到什麽一樣,驀地停住了步子。

步子停半晌,他折身回去廟裏,直接到沒氣的女子身邊蹲下來。他沒再探她的鼻息,而是伸手去握了她的手,沿著手腕伸進了她的袖子裏。

手是涼透了,袖子裏卻有溫度。

如果真是個死人,在這樣的天氣裏,十床被子也不定能把人的屍首焐得這麽熱。他又思索片刻,拉起被子裹回到女子身上,綁好軟繩,直接連人帶被扛到了肩上。

他住的地方離這不遠,把人扛回去,說不定能活。實在不能活,就挖個坑把她埋了,讓她入土為安,就當做了件好事,也不算白拿了她一千兩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