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任澤自認不太適應這樣親昵的打招呼方式,可他卻在一瞬間發現,從這群人出現的那一刻起,幾個月來壓在自己肩頭的擔子好像突然就輕松許多。

這麽說可能有些滑稽,但他想了想,卻又忍不住抖了抖睫毛,眼底泛起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和笑意,幾乎是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一樣,也學著晏驕的樣子,擡手輕輕捶了下她的肩膀,“晏大人,也不錯。”

這個動作做完,包括晏驕在內的眾人都有片刻錯愕,隨之而來的便是欣喜。

任澤勾了勾唇角,仿佛曾經的某些固執和隔膜也都隨之煙消雲散。

到底是,自己人。

衛藍在一旁靜靜看著,也替他高興。

“嘖嘖,沒想到衛大人穿這身官服也怪好看的。”齊遠笑嘻嘻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倒背著手圍著衛藍轉了一圈,煞有其事的點評道。

他本是打趣,誰知衛藍一反常態不退反進,反而沖著他抱了抱拳,“好說好說。”

眾人微怔,旋即大笑起來。

齊遠失笑,“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青空已非吳下阿蒙。”

老實人竟也會反擊了。

衛藍也跟著笑,笑過之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對後面牽馬過來的廖無言行禮道:“師父。”

廖無言眼帶笑意的打量了他一回,點頭,“精神了,是不錯。”

衛藍一張如玉的臉上微微泛了紅暈。

任澤也上前行禮,恭敬道:“先生好。”

衛藍忙在旁邊道:“子澈一路助我良多,若非有他”

他話還沒說完,廖無言就挑眉看過來,一針見血道:“我就這麽像要站在大街上罵人的?”

衛藍赧然,小聲道:“不像。”

如今他已是一方父母,可在一幹朋友師長面前,仍不自覺流露出真性情。

廖無言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又對任澤點點頭,“你很好。”

任澤下意識擡頭望過去,眼神中混雜著詫異、驚喜,還有點不易察覺的震動。

良久,他慢慢的一揖到地,“謝先生。”

這還是廖無言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示了對自己的肯定。

在這世上最親近的友人和師長悉數到來,衛藍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和愉悅,見周圍的百姓俱都伸長了脖子往這裏瞧,他便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先隨我去衙門吧。”

龐牧半真半假的問道:“我們呼啦啦十多號人,衙門可住得下?”

他曾在平安縣做過縣令,自然知道縣衙格局有限,他們來的突然,唯恐衛藍沒有準備。

“單人單間是不能夠了,”任澤抄著袖子幽幽道,“所幸近來衙門人員精簡不少,委屈委屈,兩人一間倒也塞得下。”

眾人都從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裏聽出來故事,不過見他此時尚且一派輕松的模樣,想來問題早已解決,便都很默契的沒有發問。

數字侍衛團坐臥起居從來都是兩人一對;而廖無言和圖磬的生活習慣都極度接近,也習慣了在特殊時期同屋而眠;夫妻档自然不必說,許倩和阿苗兩個小丫頭剛好一屋……

齊遠飛快的計算了人頭,搓著手沖宋亮嘿嘿發笑,然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道:“老宋,看來是咱們一個屋了,也好,回頭切磋起來更方便。”

宋亮身體僵硬的往外掙了兩把,沒掙動,原本憨厚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絲絕望。

切磋個屁!

自己在他手上根本走不到二十回合,說送菜還更貼切些!

龐牧不管後頭鬧騰,疑惑道:“今兒二月初七了,這幾天不該是縣試了?大冷天的,你們兩個滿大街跑什麽?”

“初十第一場,”衛藍邊走邊說,“年前我和子澈辦了幾件事,這幾天還要再確認落實下。”

培安縣最要命的地方就在於沒有代表性的產業,單純種地只能保證餓不死,既然他們打算靠文化產業發家,自然也不能光靠兩張嘴皮子。

去年他們就將縣城內外有名有姓的讀書人都梳理了一遍,願意繼續讀書科舉的自然好,可自覺無望不想讀了的,也不強求,統統在衙門重新登記造冊,或是去縣學教書,或是開設私塾。

至於剩下的,就是如今他們在跑的事。

任澤比一般人怕冷,眾人只穿著襖子,他脖子上卻還要圍著兔皮圍脖,尖尖的下巴都藏在兔毛裏。

他又把手往袖子裏抄了抄,涼涼道:“雖說有教無類,可讀書這種事更多的還看天分,有些人科舉不成,寫話本、填詞作曲卻頗有心得……”

真要論起來,寒門學子通過科舉取士飛黃騰達的畢竟是鳳毛麟角,絕大多數人一輩子窮到死不說,還拖累一家老小。

但寫話本之類就不同了,賺錢是立竿見影的事!

尤其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們對這方面的需求與日俱增,只要有意思,不愁沒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