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來來來,咱們再從頭把案子順一遍。”

龐牧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眾人看掛在墻上的大木板。

鎮遠府固然不缺石頭,但要將石頭打磨成光滑的石板卻很費功夫,況且如今石匠也被當做生力軍拉去蓋房子,且有的等了,只好暫時用木板代替。

大家聞言都豎起腦袋,齊刷刷露出一排紅眼珠和發幹的嘴唇。

幾天過去了,可案子卻幾乎一點進展都沒有,初秋本就燥熱易上火,加上鎮遠府飲食中羊多豬少,一個個的都遭了罪。

晏驕跟龐牧同坐第一排,見此情景覺得既心疼又滑稽,當即忍笑道:“都打起精神來,我已叫人去準備鴨血了,結束後咱們吃鴨血鴨肉粉絲湯。”

鴨肉性寒,平時不宜多吃,但最近幾天馮大夫見眾人滿眼躥火的模樣,反而主動建議直接用鴨肉壓一壓。

眾人一聽,果然來了興致,小四舉手申請道:“大人,能吃涼皮不?涼面也成啊!”

“還點起菜來了?就該叫你去跟小五換班,”龐牧道,“還涼皮涼面,胡瓜嬌貴,在這裏還沒種出來哩!”

至今尚未露面的波疆依舊是重點懷疑對象,所以一直是幾個侍衛輪流盯著的,這會兒正是小五當班。

阿苗當即嘆道:“顧大人忒熱情,前兒宰的一頭羊連根毛都沒留,全送咱們這邊來了,如今我這夢裏都在放羊,太可怕了。”

一群人就哄笑起來,俱都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

“就是平時慣著你們吃的太好了,”龐牧笑罵一句,言歸正傳道,“王春花的案子很矛盾,看似簡單,實際上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可言,咱們從頭順一順,看有沒有漏掉的。”

“天平三十七年,葛大壯與杏仁相識,當時後者還帶著一個六歲的兒子,波疆。次年,兩人提出要成親,遭到葛大壯之母王春花,也就是本案死者的強烈反對,但未果。”

“天平三十九年初,杏仁生下女兒妮妮,與婆婆王春花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在這期間,王春花也頻頻與鄰居吵鬧,本地衙門多次調解,但都沒什麽效果。”

“天佑元年夏末秋初,鎮遠府進行了建府後第一次規劃重建,期間王春花突然失蹤,顧大人曾加派人手搜索,更一度進山,但都沒有結果。一直到兩天前,也就是九月初七,本地百姓趙大力家推倒的屋墻內發現了失蹤多年的王春花的屍骸。”

晏驕接道:“屍體條件太差,解剖不徹底,目前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王春花死於腦後鈍器打擊,至於還有沒有其他傷口就不得而知了。”

“傷口面積比較大,而且骨折痕跡凹凸不平,”她繼續道:“事後我和阿苗反復做過實驗,覺得兇器應該就是鎮遠府隨處可見的石頭。”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她不急不緩的陳述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待她說完,眾人齊齊點頭。

龐牧又道:“當年的行兇現場就在如今的案發現場,也就是趙大力家附近,這一點大家沒有異議吧?”

一來當時全城都在大搞建設,人來人往,特意從別處過來拋屍的風險太高,而且也沒有必要;

二來蓋房子打地基恰恰就需要大塊石頭,很符合作案就地取材的規律。

最關鍵的一點:當時急需人手,只要是十歲以上的男丁都被調動起來,十三歲的波疆恰恰就在這一組。

自打跟著晏驕之後,宋亮一身棱角就慢慢被磨平了,平時不大敢出風頭,可此刻卻甕聲甕氣的問了個關鍵問題:“既然葛大壯在另一組幹活,那王春花為何要巴巴兒跑到這邊來?她都罵親孫女是雜種了,難不成還對純種赫特人的波疆另眼相待?總不至於追著罵吧?”

“問得好!”晏驕拍了拍手,“這個我們也確認過了。王春花除了對葛大壯之外都十分刻薄,連自己吃穿也十分吝嗇,更別提杏仁母子三人。”

“她平時不做家務,但唯獨炒菜一樣從不假手於人,就是怕杏仁偷吃或私藏,即便不親自動手也要直勾勾盯著的。”

宋亮皺巴著臉想了半天,難以置信道:“您是說,她特意跑去檢查飯菜?”

晏驕點了點頭,“目前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這個答案讓宋亮這豪爽粗獷的漢子渾身不自在,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息,“何必,何必啊!”

齊遠主動發言道:“那是波疆一時激憤殺的?”

提到殺人,他還是很在行的:要麽有過人的手上功夫,不然肯定要提前準備個趁手的工具。

“暫時只能說高度懷疑,”晏驕道:“王春花的家人,具體來說就是杏仁母子三人嫌疑確實最大。雙方存在長期且不可調和的矛盾,又朝夕相處,對彼此的日常起居規律和行動軌跡極其熟悉,可以說既有動機又有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