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現場一片兵荒馬亂。

親衛急促奔走,姜鈺驚慌呼喊,衛桓怒聲喊軍醫,俯身一抱立即往外疾沖。

但其實姜萱的傷不嚴重,就圓木切口順著肩膀刮下來,把表皮蹭破了滲出血珠,就是面積大了點,有巴掌長短,紅紅的一片。

疼是挺疼的,但也就一下子,稍緩緩就好多了,待軍醫上藥包紮好,活動自如完全無礙。

輕得不能再輕的傷。

當然,這只是姜萱的看法。

衛桓怒不可遏,從牙縫裏迸出冷聲:“好一個張濟!”

活膩味了這是!

阿尋苦心為他周旋,又以禮相待好言相勸,他竟敢這般不識好歹,還累阿尋受傷。

衛桓眉目一片冰冷,在他心裏張濟已是死人一個,一待軍醫退下,他立即下令:“來人!”

“阿桓!”

姜萱連忙制止了他,“這不過是意外,如何能怪得了張濟?”

衛桓蹙眉:“難道這般了,你還要用他?!”

他慍怒不解,姜萱不禁一嘆。

其實她情緒也有點復雜,驚的,張濟最後一句,真驚到了她。

張濟看衛桓竟這般精準,一句話直擊核心。

驚詫過後,升起欽佩,也敬對方的坦誠,姜萱欲將對方納入己方陣營的心意更強烈了,自然不肯讓衛桓下令把人殺了的。

“這樣坦誠直言的人,不比阿諛逢迎的好麽?”

她把衛桓拉到床沿坐下,輕撫他的背部順氣安撫,“他其實也可以先虛應下來,而後得了自由再設法逃走不是?但他沒有這麽做。”

“別氣了好不好?”

姜萱捧著他的臉親了親,笑道:“這人說話不中聽,我家阿桓是極好極好的。”

這般柔聲軟語寬慰,衛桓情緒方才緩了些,暫將張濟擱在一邊,他關切問:“傷口疼不疼?”

方才怒發沖冠,都顧不上詢問這些。

“疼什麽呢?就蹭破點皮罷了。”

姜萱不以為然,說著還活動了左臂幾下,上了藥涼涼的,連火辣辣的感覺都褪得差不多了。

衛桓仔細打量她臉色,見確實無礙,這才放了心,只提起張濟依舊不悅。

“依我看,此人冥頑不靈,殺了了事就是,何必你再白費這許多心力。”

姜萱沒理,她打定主意,等會自己去和張濟談談,讓衛桓在帳裏待著,不許摻和。

他是極不喜張濟,更不樂意她再熱臉去貼張濟的冷屁股,只礙著先前答應了她,又不好逆了她心意。

拉著不可肯放人,姜萱只得道:“你讓我試試,倘若真不行,便聽你的,好不好?”

衛桓百般不願,但又拗她不過去,只得眼睜睜看姜萱吩咐給張濟備酒菜,待聽回稟用過後,又回去換了衣衫,往洞獄去了。

擲下木箸,他冷道:“都撤了。”

“是!”

……

深夜的山嶺洞窟甚寒,姜萱吩咐送了外衣披風來,張濟卻沒穿,他盤腿坐在半截柵欄門之後,微微闔著目。

火杖熊熊,兵甲林立,鴉雀無聲。

驟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順著凹凸不平的石階往下,張濟睜開眼,正見姜萱微提衣擺拾級往下。

“張先生。”

“姜娘子。”

張濟站起,拱手歉道:“張某累及姜娘子受傷了。”

姜萱笑:“也就蹭破點皮,算什麽傷?”

“倒是阿桓魯莽,累先生受驚了。”

張濟不置可否。

姜萱也不在意,見張濟沒有披上送來的衣裳,面帶關切:“山野寒涼,先生當添衣才是。”

男女有別,她不好上手動作,於是便詢問左右,得知張濟還有一家僮,便命快快將家僮帶來,好照顧張濟。

叫人添衣,好一番折騰後,姜萱也不端著,直接入了柵欄之後,如對方一般盤腿坐在幹枯淩亂的麥杆上,張濟不禁嘆了一聲。

“得姜娘子費心,張某愧受,只張某人雖不才,然苦學數十載,心中亦有些微末志向。”

自來才幹了得的謀臣名士少不些自負氣節,胸有丘壑頭腦清明之輩又豈會隨波逐流?強權武力能取他們的性命,卻不能更改他們是志向。

張濟坦言心志,又道:“初見衛府君,我便他非池中之物,只他確確非張某欲尋之主。”

“且據張某愚見,只怕衛府君大約是無逐鹿之心的吧?他也更非仁主。”

可真夠精辟的。

姜萱得承認自己也沒想這麽遠。

但所謂逐鹿天下,人已入局,不管想沒想都會被推動著往這個方向走下去的。她覺得這個得看天意,時也命也,她和衛桓都是不是龜縮任由危機蟄伏的人,真到了那個地步,不管想不想都會一樣應對的。

這個問題不大,不是嗎?

她偏頭看張濟:“先生覺得可是這個道理?”

張濟沉吟,真從未有人以這個角度和他分析這問題,但細細思量,卻覺得頗另有一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