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場大戰持續到次日天明。

鳴金回城,日已過午。

鎧甲坐騎血跡斑斑的衛桓等人率部回到東營,先入耳的就是震天哭號。

中心營房前停了七八架擔架,中間一架,赫然是眉心中箭死不瞑目的丁洪,邊上分別是郭廉等人七八員文武心腹的屍首。

“府君?!”

身邊徐乾不可置信,連爬帶滾翻身下馬撲了過去,“府君!府君!”

“可惡的胡賊!可惡的胡賊啊!!”

丁洪眉心長箭尾羽偏密稍短,很明顯的胡人箭矢樣式,徐乾這麽一哭喊,登時引得陸續返營的大小諸將怒罵胡寇一片。

符非暗嘖嘖兩聲,他徐哥就是了不起,不過他也不敢怠慢,忙用手肘撐了撐前頭衛桓,一行人也緊跟了上去,罵的罵哭的哭。

丁洪戰死,並不是一件小事,很快,連通侯並其余四郡郡守都聞訊趕了過來。

捶胸頓足,落淚,詢問,而後再哀痛失去臂膀,切齒要三胡付出代價,等等等等。

在事件被定性為“敵軍伏擊冷箭”後,衛桓耐心就徹底告罄了。天知道他有多不耐煩守著丁洪的屍身,正事一過,他就立即惦記起了姜萱。

她會有多擔心寢食難安,他能想到,恨不能立即脫身去見她,偏這档子破事兒還有沒完沒了。

衛桓低頭勉強忍耐,又等了大半個時辰,丁洪棺槨收殮王,芮親自送去並上了香,這事兒才算暫告一段落。

衛桓立即折返東營,以最快速度進行了清點安撫等必須工作,已經深夜了,他一口氣不歇,立即回營房換衣潛出。

她必是等得急了。

衛桓腳下越發地快,利索避開幾個巡邏兵隊,穿街過巷毫不停頓,一躍無聲越過小院院墻。

已是子夜,靜悄悄的一進小院內,姜萱屋裏還亮著燈火,他一踏上廊道半舊的木板“咯吱”一聲,有一人已快步奔出。

“阿桓!”

正是姜萱,月光微映她一身寢衣,卻沒睡下,披著一件青色薄鬥篷還在等著,和衛桓一照面,忍不住落了淚。

實在是太擔心了,她還不能告知姜鈺賀拔氏薄氏詳情,一個人扛著,這兩日她根本沒法闔眼,總是忍不住想衛桓要面對的兇險。

終於見人平安回來了,姜萱大喜笑著,只激動的淚水還是忍不住往下淌。

“哭什麽?”

“你看看我,連傷都沒受,一切如事前意料一般無二,並無多少驚險。”

衛桓慌了,急聲說著,又忙伸手去給她擦拭淚水,“莫哭了。”

他可不是讓她哭的。

他的努力,是想讓她更覺安穩。

衛桓用大拇指給她抹去臉上淚,他的手白皙修長,有力卻形美,掌心卻是甚粗糙的,常年摩擦刀柄和搭箭的位置起了繭子,又厚又硬又沒顧上控制力道,一擦姜萱的臉頰,白皙細嫩的臉皮子一下子就紅了。

他一急,忙收手換了袖口去擦。

這手忙腳亂的,姜萱都被他逗笑了。

這麽一樂,激動的情緒倒是緩和不少,她揪開他的手,“行了我來。”

她自己擡手,抹抹就幹凈了。

衛桓甚覺自己笨拙,正懊惱間,姜萱已圍著他轉了一圈,春末衣衫甚單薄,仔細一看再微觸幾下,就知他軀幹部位沒纏繃帶。

她十分滿意:“好了咱們進屋再說話。”

姜萱心頭大石放下,才覺站門口不是事兒,輕快扯著他的袖子往屋裏去。

衛桓卻一下子像點了穴般,被她輕輕觸了這麽幾下他僵直著身體不敢動,被她拉著,才定了定神往裏去。

心跳得有些快。

怎知姜萱直接拽著他往裏屋去了。

這院子小,屋子更小,之前和衛桓碰頭後,姜萱就讓眾人把東西收拾好,隨時準備撤離。

外間就這麽丁點大,塞了東西有些落不了腳,衛桓也不是外人,姜萱便直接拉他進自己寢居的裏間。

裏間也十分之小,迎面就是一張不大的架子床,其上衾枕微見亂,床沿褥子有些皺了,顯然剛才姜萱正是倚在此處等著的。

這是姜萱閨房內室,女子最私密的空間。

衛桓不禁有些口幹舌燥,明明舊時不是沒坐過,可察覺情感有變後,這還是頭一回。

沒有椅凳,他頓了頓,慢慢挨著床沿坐下,後脊繃得緊緊的,有淡淡暗香浮動,這是姜萱的體息,若有似無,撩撥他的心弦。

衛桓喉結滾動了一下。

“戰況怎麽樣了?舅舅符非他們如何?丁洪呢?”

架子床是圓洞門式的,口子不大,姜萱挨著他身側坐下來,一下子,那種清淡如蘭的體香更加明顯了,衛桓心跳加快大腿繃緊。

忽想起先前徐乾那家夥說的,兄弟你主動些,得抓緊了!

一時氣燥心浮,有些壓不住了。

他何嘗不想抓緊了?

可最近變故頻頻,她更沒閑心思想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