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微微發白時,姜萱就醒了。

她坐起披衣,撩起床帳下了地,對衛桓說:“你睡會,咱今兒晚些啟程。”

衛桓不願:“無需,我不困。”

白日不歇,晚上不睡,這怎麽行?

姜萱不同意:“困不困的,就躺一會,你傷勢都未曾痊愈,這怎麽行?”

她態度硬得很,衛桓無奈,只好應了,和衣躺在床外側,閉目養神。

瓦盆裏的炭透著紅,隨人走動帶起的風微微亮了亮,姜萱把剩下的炭都添進去,而後往床前稍挪了挪。

外頭風雪咆哮,屋裏倒有些暖意。

借著炭盆的微弱光線,姜萱輕手輕腳將包袱都打開,重新收拾一下昨天被顛來倒去的行囊。

一邊弄著,一邊側頭看一眼裏頭的架子床。

床帳半掛著,裏頭鋪被隆起,衛桓仰面端正躺著,紅紅火光映著他的側臉,眉峰銳利,唇角微抿。

就連睡覺,他看著都不怎麽好靠近。

孤冷,寡言少語,不過脾性之故,但事實上,一路上衛桓對她姐弟卻是極照顧的。

也不知是托了境況相似的福,還是他們一直在互相幫助、有過命情誼的緣故,讓他接納了,不再排斥。

頂風冒雪駕車,帶傷一路護持,從無一句怨言。

若一個人對全世界好,唯獨對你不好,那也是不好的;只一個人即便對全世界都冷漠,卻真心照顧了你,那便是真好了。

尤其此時,孤零漂泊,寂寂無援。

姜萱感激又親近,她無以為報,只想著更真心換真心,把他當家人,照顧關懷,和阿鈺一樣。

……

行囊不多,很快就收拾妥當了,打水弄膳之類需出門的事姜萱自不會去幹,歇了歇眼睛,她便借著火光,修補昨日衛桓被勾破的圍巾。

補一會,歇一會,以防傷眼,不多時就補好了,平平常常稱不上美觀,卻甚結實。

姜萱挺滿意的,她對自己的手藝心裏有數。

這時聽到雞啼的聲音,映在窗欞厚紗上的天光越發亮堂了,床裏側的被窩動了動,姜鈺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阿姐。

姜鈺迷迷糊糊還未喚出聲,就被眼疾手快的姜萱食指夠唇“噓”,姜鈺這才發現身邊換了人,忙閉上嘴巴。

姐弟倆都怕吵醒衛桓,不過這邊姜鈺才輕手輕腳落地,那邊衛桓就一動,掀被坐了起身。

半昏半暗帳中,他眼神清明得很:“我們早些出去。”

其實衛桓沒睡,他一直只在閉目養神。

昨夜出了這樣的意外,天一亮住客肯定一窩蜂走的,他們早些也好,以防馬車無人看管被人順手牽羊。

姜萱點頭:“那好,咱們去洗漱。”

她順手將剛補好的圍巾遞過去。

衛桓接過,和姜鈺兩個飛快穿衣整理妥當,三人出門。

牽著馬車,去廚房弄了些早飯,米面一概不用了,以防有加料,他們專挑活物。

匆匆吃罷,也不理會外頭若有似無的打量視線,再推掉幾個套近乎的,三人登車,立即離去。

此時外面的天還未亮全,雪略小了些,但還是挺大的,清晨冷得很,卻正好流民較少,可以迅速離去。

一路往北。

路上二人略略商議,索性稍稍調整路線,不往那些大小城池去了。

這樣的話,路是難走一些,但不會再遇上昨日的情況。

確實是這樣的,不走官道,流民數量果然銳減,就是山匪多了點,衛桓一一給解決了。

另一個不方便的問題就是食宿,走人少偏僻的路,客店驛舍自然就寥寥的,就算遇上,也對不上宿頭。

於是三人就補充的水食和炭火,便繼續趕路。

借宿農家,偶爾野宿,就這樣一路風塵仆仆走了三天,終於抵達井陘。

井陘城位於井陘關口,乃出入關徑必經之地,來往客商旅人熙熙攘攘,客舍驛館林立,非常熱鬧繁華。

對於姜萱衛桓三人而言,就是終於能正經住宿睡上一覺了。

“夥計,再加一張床。”

選了客舍入了房,略略打量覺得合意,衛桓就轉頭吩咐。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經過黑店一事,三人沒再分開兩間房。

之前農家的土炕,姜萱衛桓一人一邊,姜鈺睡中間;遇上正經客舍,比如現在,就要一間寬敞的大房,加一張床,中間用屏風隔開。

安全最重要。

至於名聲不名聲的,誰還在意這些?

姜萱不在意,也沒人關注她。

“好嘞!”

出門外擠一擠就省一間房錢,這情況夥計見得太多。

應了一聲出門,稍候匆匆折返,加床鋪蓋連同浴桶熱水都麻利搬了進來。

這幾天在路上洗浴很不方便,路還長著,有條件自然要洗的,但現在三人一間房住著,姜萱瞅了瞅浴桶,有些尷尬。

衛桓卻已先拉著姜鈺站了起來,“我們出去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