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雨下的最急的時候,太子趙元吉同太子妃鄭適汝兩人正進了宮門。

一陣晚風撩著雨絲吹來,冷浸浸的令人難受。

太子忍不住擡袖遮住了臉,這宮廷他來來去去多少次了,今晚因前途未蔔,便格外覺著陰冷可怖。

鄭適汝的神情卻仍是一如既往的鎮定,不慌不忙地叫小太監上前給趙元吉擋風。

這傍晚的風雨像是故意來捉弄人的,把好好地一行隊伍吹打的有些慌亂。

趙元吉只顧避雨,低頭在傘下隨著而行,等從泰和殿前經過,皇帝的乾清宮在望,風雨似乎小了些,趙元吉稍微定了定神,正要上台階,心頭卻有一股寒氣湧上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踩到了“那地方”。

身後,是雨水沖刷的有些發亮的地磚,當初趙世禛就是跪在這裏懇求皇帝饒恕容妃娘娘的。

一度趙元吉以為榮王會死在那場雪裏,他記得在最後皇帝松口之後,幾個太監是把趙世禛擡了離開的,他的弟弟已經完全不能動,臉跟地上的雪一個顏色,整個人像是給冰了起來。

後來趙元吉每次經過這裏,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那塊地方,有時候就算必須要經過,也總要往旁邊繞一繞。

他不想踩那地方,連目光都刻意躲閃。

趙元吉覺著那是不祥之地,他差點吞噬了趙世禛,自己千萬不能沾染了那地方的煞氣,否則的話,恐怕連他也要陷入其中。

但是今天晚上,太子殿下忘了自己的忌諱,撐傘的小太監也不知道,就領著殿下從那邊走了過來。

趙元吉正要拾級而上,大概是漢白玉的台階淋了雨太過濕滑,他的腳驀地從台階邊滑落,踩了個空,整個人幾乎往前栽倒。

旁邊有一只手臂及時探過來將他扶住,是鄭適汝。

風雨之中,夫妻兩人對視了眼,鄭適汝道:“太子小心。”

趙元吉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多謝阿汝。”

乾清宮門口,雨霽公公親自站著迎接,趙元吉忍不住問道:“公公,到底是怎麽了?好歹的先跟我們透個信兒。”

雨霽說道:“太子殿下別急,進去就知道了。”又看了鄭適汝一眼,小聲道:“之前皇上傳了靖國公進來問話……娘娘心裏好歹有數。”

鄭適汝向著他一點頭。

於是向內通稟,傳了入內。

趙元吉跟鄭適汝到了內殿的時候,卻見殿中燈火通明,除了前方禦座上身著龍袍的皇帝外,皇後娘娘竟也在,兩人底下站著的卻是趙世禛。

另外還有個人跪在地上,正是靖國公鄭老公爺。

兩人上前拜過了皇帝,起身立在旁邊,鄭適汝不由看向老國公,卻見他俯身在地上,並沒有敢擡頭,顯然是給皇帝申飭過一頓,依稀可見臉色惶恐,身軀微微發抖。

皇帝並沒有開口,眼睛也沒看任何人,只是望著旁邊閃爍的鹿角燭。

皇後在旁向著太子使了個眼色,趙元吉一眼看到,這才垂著頭輕聲道:“父皇容稟,兒臣聽到父皇口諭,不敢耽誤,即刻進宮,卻不知……是出了何事?或者是兒臣無知,惹了父皇不喜,只求父皇開恩寬恕。”

太子說完,皇帝才總算目光轉動看了過來:“你還不知道你犯了什麽錯,就先求寬恕了?若是那不能寬恕的罪過呢?”

趙元吉身子一抖:“父皇!”幾乎就跪倒地上。

皇帝又掃了眼旁邊的鄭適汝,才說道:“太子妃怎麽不說話?”

鄭適汝聽點到了自己,神情卻依舊沒什麽變化,她微微躬身,道:“回父皇,父皇同太子殿下說話,兒臣不敢插嘴。”

“那你就沒有什麽話跟朕說?”皇帝問。

鄭適汝重又看了地上的國公一眼:“兒臣心中雖有揣測,卻不敢當著父皇的面隨意胡說。”

“你倒是個謹慎的人,”皇帝似笑非笑,說道:“你只管說,你揣測了什麽?”

趙元吉忍不住看著鄭適汝,顯然是有些替她擔心。

地上的國公的頭稍稍轉動,似乎也想看一眼她,卻又不敢動。

鄭適汝目不斜視,雙眼只盯著地上光滑的琉璃地磚某處的倒影,卻依舊的面色鎮定。

她道:“父皇容稟,兒臣聽說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搜查了靖國公府,錦衣衛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為難國公府,想必是有什麽重大事情發生了。”

皇帝道:“你不知道是什麽事?”

鄭適汝輕聲道:“兒臣自打入了東宮,一年到頭很少回國公府。國公府大小的事情,早跟兒臣不相幹。”

趙元吉微怔,忍不住稍稍地松了口氣。

地上的鄭國公卻抖的更厲害了。

前方的趙世禛本是垂著頭只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裏,不由也瞥了鄭適汝一眼。

皇後面上帶笑看向皇帝,顯然也是想趁熱打個圓場,把太子妃摘出來,太子自然也就幹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