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保寧侯

江氏帶著女兒來到前頭書房時,保寧侯和商家三子俱已在了。

先時商嬋嬋讀紅樓夢,看裏面描寫的什麽穿堂、儀門,正房廂房鹿頂耳房,實在是鬧得頭暈腦脹。如今自家住了規格幾乎相等的侯府,才知道,這鐘鳴鼎食之家,確實是四通八達,軒昂壯麗。

這一路走來,她腿都酸了。當然也不排除她今兒那飛起一腳運動量過大的緣故。

保寧侯商鐸如今四十二歲,比商太後足足小了十四歲。

這一對姐弟也可以說是長姐如母,故而商太後待這位嫡親的弟弟十分親厚。

只見保寧侯生的俊美儒雅,雙鬢雖已現點星霜色,卻更增他的瀟灑風度。商太後能在宮中得寵多年位列四妃,容貌自然是極出色的。既如此,一母同胞的商鐸也不可能是歪瓜裂棗。

而在他下手排排站著的是商嬋嬋的三個哥哥。

長兄商馳,年十九;二兄商駿,年十七;三兄商驥,年十五。

難為了江氏兩年一胎了。

商嬋嬋自打知道了自己這輩的兄弟都以馬字旁取名時,很是為商家的人口單薄而慶幸。

若是真的枝繁葉茂之家,到了這一輩可怎麽辦啊。

馬字旁的字雖然多,但好意思的卻不多,別的不說,驢還是馬字旁呢。

誰要是攤上叫商驢,那還不如上吊重新再投胎。

見江氏帶了商嬋嬋進來,保寧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聽說今兒嬋嬋受了極大的委屈,你放心,爹爹給你出氣去。”

江氏面色復雜,長嘆了口氣道:“老爺先別忙說這話,你且聽聽這小丫頭幹了些什麽吧!”

對著父母坦白,是商嬋嬋考慮後的結果。

她生性與原主不同,半年一年瞞得住,可她才八歲,當朝女子又是十六七歲才定親,說明她至少還要在家裏待七八年,如何瞞得了。

只是要沒有謝翎橫插一杠子,她肯定會緩緩的透露出來。

但現在既然被謝翎撞破了人設,她只得自己先交代一番:一來不能將主動權交給外人,二來便是謝翎出來作證和出來作偽證,保寧侯府承的情可截然不同。

謝翎此舉算是真正的保全了商嬋嬋和保寧侯府的聲譽。

這個情商嬋嬋自問還不了,只得告知爹娘。

於是她立在當地,細細的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不過還是用了點春秋筆法,比如說將周靜然的潑辣誇大了幾倍,比如說將自己罵她野雞換成自己說她聒噪,再比如說根本不提自己罵了她豬八戒……

江氏已然聽了一遍,此時卻還是表情復雜。

而商驥更是聽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還是她那個體弱多病靦腆內向的妹妹嘛!

倒是保寧侯和長子商馳表情如出一轍,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

而次子商駿則是搖搖頭說道:“有辱斯文。”

保寧侯指了次子一下:“你閉嘴。”

商嬋嬋擡眼看了父親和哥哥們一眼。

通過半年的接觸,她對三位兄長也有所了解:長兄商馳聰慧過人,一眼就能將人看個通透,粘上毛簡直比猴兒還精;而二哥哥商駿卻十分雅正,處處以君子自持,未來的目標也是做個國子監大儒。而三哥商驥性情跳脫,為人寬厚,是個傻白甜。

果然此時商駿就要發表些女子禮數的觀點,但被保寧侯當場勒令閉嘴。

保寧侯將女兒招到跟前:“嬋嬋,你是一時沖動踢了周靜然後咬死不認,還是提前就想好了怎麽應對?”

商嬋嬋道:“爹爹,女兒不得不踢她,要不是時間不允許,還會再跳上去踩她兩腳呢。”她頗為遺憾。

江氏捂住了心口。

保寧侯卻笑了笑:“為什麽?”

商嬋嬋見父親沒有怒色,才敢道:“爹爹,她雖然罵了林姐姐,但並沒有罵我。可我卻斥了她,更羞辱了南安王府。若此事平攤開來論,我們倆都得領一半的錯。可是女兒不願意!”

“我們又沒有招惹她,她憑什麽走上來就羞辱林姐姐!所以女兒不但要罵她,還要她自己吞下所有的錯。”

“女兒覺得周靜然這個人,從來都是眼睛只盯著別人的不對,便是去告狀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就是所謂的拿聖人的標準要求別人,拿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商嬋嬋內心補充道。

“所以女兒只有打她踢她踩她,將此事鬧得越大越離奇越好。這樣她去告狀,別人只會覺得匪夷所思,並不會信她——誰會相信她好端端的走過來,便被人踢翻在地呢?那肯定是她在撒謊。”

“如果只是拌幾句嘴,今日她去告狀,憑她的身份,這件事肯定會被抹過去,林姐姐便平白受辱了。女兒不願意!女兒要她為自己的挑釁付出代價!”

保寧侯看了她片刻,忽然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