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此流年各天涯(第5/15頁)

昔昔說那個時間有流星雨。兩個人坐在樹上眼巴巴地等了好久,等得花都謝了,流星連個影都沒有。最後困得兩人相互靠著睡著了,一覺醒來正好看到零落的流星劃過天際——足足遲了一小時。

他一直沒有早睡的習慣,等到一點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睡意,剛躺下來就被她吵醒。他們為了那場所謂的流星雨,熬了一夜不敢睡。等到最後一顆流星消失,天已經亮了。

今天早上一塊睡懶覺,昔昔還好睡得比較足,他就慘了,被電話鈴聲給轟炸醒,是編輯在催稿。被吵醒已經夠令他火大了,更讓他抓狂的是,催稿的是昔昔的編輯。

那位編輯與昔昔打交道不止一回,足夠了解這個女子。她睡覺的時候手機不開,電話線不接,所有門窗封上,整個人像是陷入一場冬眠,沒睡夠誰也別想找到她。作為這座山上少有的住戶,昔昔唯一的鄰居,也是唯一能把她從床上喊起來的人,他無法避免地承擔起替編輯催稿的重任。

倒垃圾回來,想問昔昔中午吃什麽,卻看見電腦在一邊放著,而她則歪在沙發上,以極別扭的姿勢,閉著眼打起了盹。不該一時心軟答應她在客廳寫作,房間裏有人睡覺,她怎麽可能安心寫?

他沒打擾她。昔昔的睡眠一向不好,這會兒醒了,哪怕只是換個姿勢繼續睡,她也可能再也睡不著。他去房間裏拿了條毯子給昔昔蓋上,悄悄地拿過她的電腦去書房。雖然嘴上說不管她,但眼看著交稿日期臨近,他還是無法看著她熬夜抓狂。

昔昔從“玉女”到“魔女”的轉變著實讓他大跌眼鏡,現在想想,這丫頭三位數的智商不像是她吹牛。她先是用不太地道的廚藝成功虜獲他家狗狗阿呆的胃,每天雷打不動地帶阿呆散步,陪它遊戲,一天三頓全是阿呆愛吃的。沒幾天阿呆就歸昔昔名下了,幾天見不到狗影是常有的事。她還總鼓動阿呆偷家裏的東西,常常他做了東西,阿呆叼起來去昔昔屋子吃了。還總是將他的襪子拖鞋偷到昔昔家藏起來,以至於他常常單腳跳著去拜托昔昔幫忙。

開始的幾次,昔昔看他的目光有點防狼的戒備。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那樣誤會,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昔昔從“玉女”轉變到“魔女”的另一個表現:改變他的生活習慣,包括他一直以來的規劃。她看上了一塊他想用來種玫瑰花的空地,整理出來種上了向日葵。向日葵多好啊,多溫暖。她不顧他的阻止,強行讓那一片黃色豐富了寂寞的山。還總是不分時間、不分天氣,只根據心情的好壞拉著他去賞向日葵,哪怕晚霞滿天或者刮風下雨。他多年來散步的固定地點就這樣被她強行改變了。

昔昔從“玉女”轉變到“魔女”的第三個表現: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在他門口唱歌。不把他叫醒,絕不罷休。昔昔的歌喉,真讓人不敢恭維,尤其她還總唱紅歌和山歌,那麽長的調,他不想醒都難。他的作息時間逐漸正常,也終於過上了人的生活。

昔昔從“玉女”轉變到“魔女”的第四個表現:野心勃勃到反客為主。她非常喜歡向日葵,到向日葵盛開時,她每日穿梭於園中流連忘返,找各種角度拍照,阿呆和他都沒能幸免,被她硬拖著成為她相機下的主角。好吧,這一點他忍了。連同她把向日葵的照片變成別墅的裝扮,他都勉強接受了。

可……

“把別墅的名字改成向日葵怎樣?”她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可惡!這丫頭,想造反不成?把他這個主人放到哪裏去了?昔昔幾乎都要讓人做牌匾了,但看他的目光一時半會兒妥協不了,只好暫時作罷。可是嘴上仍把掛著其他名字牌匾的別墅喚成向日葵。

昔昔是向日葵的主人,他也勉強算是。阿呆是葵花子一號,她的寵物龜為二號……他那個清凈典雅的家徹底變了樣。

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光。

那篇只寫了一半的小說,剩下那部分終究由他代替填寫完成。發過去,編輯看過了,有些懷疑,“雖然是昔昔的風格,但比以前寫的好,不會是有人代筆吧。”

昔昔站在他身後,調皮地笑著,不客氣地回了一句,“代筆又怎樣?你還敢不付我稿費?”

昔昔與編輯認識許久,已可以自在地開玩笑。編輯看著電腦這邊的兩人,“哦”了一聲,意味深長的表情。

認識他們的人都說他對昔昔好,像哥哥對妹妹,像男朋友對女朋友。昔昔每每聽到這些話都不辯解,只是看著他笑。他便接過那些人的話,也笑,“是啊,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然後昔昔便笑,也跟著開起了玩笑。

他沒有妹妹,昔昔也沒有哥哥。

他不是無原則寵愛昔昔才幫她做這些,只是昔昔在生活中太不會規劃,太不會照顧自己,他無法放心,更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