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喬青差人去請這位喬太傅的時候,已是夜深。

整座京城都處於宵禁階段,年輕的羽林騎奉天子之命,騎著駿馬在寬敞空蕩的大道上奔馳,大半夜的,把喬府的門敲得砰砰作響。

喬家乃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世家,但畢竟京城剛換了個天子,官員對這些天子近衛還是客客氣氣:“我家大人已經睡下了,不知大人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那羽林騎道:“傳天子手諭,請喬太傅進宮夜談。”

看守的門人頓時變了臉色,若是以前的太子,那他們大可以拒絕,畢竟喬玄乃是三公之一,便是太子,也得對他們主子有所敬重,偏偏現在太子成了天子。

天子有令,不敢不尊,那門人道:“還請大人稍作等候,我這便為大人通傳。”

換做是個小點的官宦人家,羽林騎也就直接闖進去了,考慮到喬太傅的地位,他忍耐下來,他站在門口往裏頭看,忍不住大聲催道:“那你快些走,陛下還在宮中等候,倘若磨磨蹭蹭,我可就直接進去,親自請你家大人出來。”

“是是,大人稍安勿躁。”

那門人果然快速跑起來,不一會便消失在了羽林騎的視野裏。

喬府內主人家的屋子黑著燈,客房卻是亮著的。,雖已入夜,但喬玄並未睡。

只見招待貴客的東廂房內燈火通明,兩個長身玉立的青年席地而坐,兩人之間擺著一張方形茶幾,上面擺了一張白玉棋盤。

喬玄執黑子,他對面穿著僧袍的青年手執白子,儼然正在對弈。

小廝敲響了門,戰戰兢兢地說明了來意。

那執黑子的僧人被截了大龍,趁機長袖一揮,那些玉石做的棋子便發出清脆的相擊聲:“不下了不下了,真是掃興。”

他一語雙關,也不知道是說快輸了掃興,還是那心血來潮,大半夜不睡覺,逼喬玄入宮的年輕天子掃興。

喬玄是個寬厚的主子,倒也沒有讓下人多為難,聞言便起了身,一旁侍候的棋童立馬為他披了件厚實的大氅。

那僧袍青年開玩笑道:“這夜深,喬郎也不怕有去無回。”

天子還是太子時,向來同喬玄不睦,甚至可以說是積怨已深,那喬青又是個小心眼,喬玄入宮,天子肯定不懷好意。

他們可是聽說了,那丁夫人是被天子一劍給刺死的。喬玄雖為太傅,天資出眾,可因為這個緣故,當時的場景並沒有喬家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消息靈通,分毫不差的還原當時的場景。

就算丁夫人是必死之人,可天子殺個人眼睛都不眨,絕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

喬玄面上平靜無波:“用我一人性命,換天下安穩。倒也無妨。”

他並不擔心天子會在這個時候殺他,喬青的位置沒有坐穩,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借口,擅自殺了三公之一,定然失去臣心。

雖說先皇只有喬青一個兒子,可喬家並不只是喬青唯一一個皇室血脈。他若是殺了他喬玄,世家定然會選擇換個皇帝來當。

至於天子的用意,今日天子單獨召了太常卿鐘文、禦史大夫秦瀚……再聯系上那幾位大人回府的時候,身邊都多了個嬌客,他不難猜出今日天子做了些什麽事情。

喬玄並沒有親友困在後宮之中,他目前也的確猜不到天子用意,只不過兵來將擋。

便是天子不按照常理出牌,他照樣從容赴死,只是他死之後,天子定然會有極大的麻煩。

不得不說太傅喬玄盛名在外,外頭等待的羽林騎見了喬玄,等待的怒氣消弭殆盡,不自覺態度就客氣起來。

“陛下下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而為,還請喬公見諒。”

喬玄上了喬府為他備好的馬車,而在宮中,喬青執了筆,卻在扯了張雪白宣紙,卻開始慢條斯理的作畫。

原主作為太子的時候,有非常多的仇人,多到她接受了太子的記憶,卻也數不清的那一種。

這天底下有很多人盼著她去死,可那又怎麽樣,最後活下來的還不是她喬青。

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喬青是不會去理會的。她貴為天子,小魚小蝦還不至於讓她傷筋動骨。

而且她同他們先前有仇,純粹是因為利益不合,現在這些人為了利益,自然會在她跟前夾著尾巴做人。

這些人都被喬青從仇人名單上劃了下去,能用的就用,有異心的要麽調離京城,發配邊疆,等時機到了,總有由頭發作他們走人。

但有些人,別說是喬青,就是她那個便宜渣爹還活著,也是很有幾分忌諱的。

世家勢大,皇權便衰微,喬青想要做一個痛快的皇帝,自然是要提拔寒門子弟,削弱世族。

只是目前來說,她可用之人太少,這是個長遠的計劃,沒個十年二十年,怕也達不到她的效果,一時半會也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