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賬

真被程遙遙說準了。晚飯沒吃完,隔壁已經鬧騰起來。

謝家的院門被哐哐拍響,銀桂嬸子嚷嚷:“謝昭,謝昭快來!”

一桌子飯菜熱氣騰騰,才吃到一半。謝昭放下筷子就要起身,程遙遙道:“別理他們!”

謝昭道:“我去去就來。”

程遙遙瞪他。謝昭不敢妄動,看向謝奶奶。

程遙遙氣道:“我做了這麽多菜,你敢不吃完就走!”

謝奶奶勸道:“遙遙,你讓昭哥兒去吧,今天過節呢,總不能攪得銀桂嬸子一家不安生。”

程遙遙聞言想了想,這才同意了。

謝昭拿上外套和手電筒出去,關上院門。隔壁的吵吵嚷嚷聲仍舊不停,招惹得慫慫和其他狗都汪汪叫,在一向寧謐的村莊裏顯得如此突兀刺耳。

今年托了大棚蔬菜的福,甜水村家家戶戶都能過個好節,此時卻聽見不少開門的動靜,大家夥都湊在門口看熱鬧。

桌上飯菜熱氣騰騰,眾人的注意力卻都轉移到隔壁去了。

謝奶奶舀了一碗湯給程遙遙,道:“遙遙,你繼母她們一向都這麽……你父親都管不住?”

“這其中的情況很復雜,一句兩句說不清。”

程遙遙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程諾諾一向玩陰的,原主脾氣火爆,姐妹倆一旦發生沖突,程征總習慣性地認為是程遙遙的錯。原主每每被程父誤解批評。久而久之,連解釋都不願意了。

韓茵同情地拍拍她肩膀:“百聞不如一見,我現在完全理解你為什麽不想回上海了。”

她倒沒不想回去。程遙遙待要解釋,謝奶奶幾個都用同情又心疼的目光看著她,她只好嘆了口氣,露出一臉的幽怨來。

謝昭這一去,到了深夜才回來。程遙遙都洗完澡躺下了,聽見謝昭在院子裏打水的動靜才醒來,還有慫慫奶聲奶氣的汪汪聲。

程遙遙穿著睡裙趿拉著拖鞋,向院子裏探頭:“謝昭?”

月光如水,謝昭赤著上身站在庭院裏沖涼,寬肩緊腰,水淋淋肌肉輪廓越發鮮明。

他聞聲望過來:“……我在洗澡。”

程遙遙雙手捂住眼睛,從指縫裏看他。

謝昭只好擦擦頭發和身上水漬,套上背心,先把慫慫拎回窩裏,才走過來抱住程遙遙。

程遙遙被謝昭抱回房間,摟著他脖子道:“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謝昭道:“去了衛生所一趟。”

程遙遙漫不經心地嗅著謝昭脖頸上的氣味,冰涼的水汽和香皂味混合著謝昭特有的炙熱氣息,相當好聞:“程諾諾她又怎麽了?”

“是伯父受傷了。”謝昭察覺懷中人身體一僵,忙順順毛:“沒有大礙,只是額頭被盤子砸到,擦破了一點皮,眼鏡也碎了。”

程遙遙擡起頭來,嫵媚桃花眼裏透著怒氣:“好端端他怎麽會受傷?是不是程諾諾幹的?”

謝昭點點頭,又道:“伯父他們可能要再住幾天。”

“沈家那邊不同意婚事對吧?”程遙遙怒氣未平,“所以程諾諾就對我爸爸動手?她瘋了嗎?”

謝昭低聲哄著程遙遙,並未多說什麽。程征是個相當重面子的人,也相當護短。謝昭送他去衛生所檢查包紮,程征一句都沒透露是怎麽傷的。

就算程征不說,在村裏也沒有秘密能瞞得住。第二天滿村就都知道了,程諾諾打傷了自己父親。

這事兒還是雞蛋惹出來的。

話說銀桂嬸子拿了程遙遙給的五塊錢,再加上程征給的兩塊,對農村家庭而言可是一大筆外快。

銀桂嬸子高高興興去了娘家,拿四十顆雞蛋,又摘了些黃瓜番茄,用笸籮盛著回家,假裝是從謝家買的。誰知魏淑英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劈手搶過去當著她面數了幾遍,就拿回屋裏了。

過了會兒,又到廚房要借火煮紅糖雞蛋。銀桂嬸子正做飯呢,只得把鍋裏蒸的臘肉端出來,讓給她。

魏淑英蒸了碗紅糖燉蛋,恰好撞見程征和沈母前後腳回來,樂顛顛湊上去,管沈母叫“親家母”,還扯起了彩禮的事兒。

沈母臉色難看不說,程征把連面子都不顧了,吼道:“人家不肯娶你女兒!你還做夢呢!”

“你說什麽?!”魏淑英一把扯住沈母:“你們家想不認賬?!”

沈母當了幾十年官太太,一向都被人捧著,哪裏遇見過這種潑婦,當即跟魏淑英大吵起來。正鬧著,東廂房裏又傳來響動。

程征急忙跑進房間,只見程諾諾摔在地上,新鮮瓜果粽子撒了一地,深紅色液體在地上緩緩流淌。

程征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紅糖水。

銀桂嬸子和才進門的沈母都湊過來看,被程諾諾此刻的模樣嚇了一跳。

魏淑英嚷嚷道:“你瘋了!死丫頭,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程諾諾沖她怒道:“這些不是謝家的東西,不是謝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