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子
霞光裏,程遙遙踩著高跟鞋款款走近,緞面旗袍下擺流動光澤,從幾十年前紙醉金迷的舊夢裏走來。她今天的妝偏於濃艷,劉海燙得彎彎的,櫻桃唇抹得鮮紅,只有一雙眉眼含嗔帶怒。
還是昨天她趴在懷裏哭著說不分手的模樣比較乖。
程遙遙在離謝昭兩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來了,抱著手臂。
謝昭眼底含了一絲笑:“妹妹。”
程遙遙裹緊了外套來獲得勇氣,兇兇地道:”幹什麽?”
謝昭略帶詫異,又叫了一聲:“妹妹,過來。”
程遙遙警惕地扭開臉,露出發紅的耳根,還嘴硬:“你叫我過去我就要過去嗎?你當我是犟犟呀?你休想再命令我!我們……我們都分手了!”
她看不到謝昭的表情,可落在臉側的視線驟然強烈起來,好像要在她臉上烙出兩個洞似的。
程遙遙掌心冒汗,還是不肯低頭。昨天晚上回去她想了一夜,謝昭現在越來越過分了,明明他也沒反對分手的,為什麽還強迫她這樣,又強迫她那樣,還耍她!
程遙遙渾身緊繃地等了很久,謝昭卻沒有發難。
謝昭的嗓音仍然平靜,細聽起來又有一點寵:“我今晚的火車。”
程遙遙心裏一軟,哼了聲,嘴硬道:“關我什麽事!我們都分手了。”
提起“分手”兩個字,程遙遙的嘴又扁了扁。
謝昭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忍著捏捏她小臉的沖動,道:“分手就不能送送我了?”
淡淡又加了一句:“又撅嘴,別人在看你。”
“!!!”程遙遙氣沖沖率先往大門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大門口外的圍墻邊。這兒安靜無人,隔絕了那些八卦的視線。只是一旦只剩兩人獨處,淡淡的尷尬詭異氣息就浮現出來。
畢竟兩人是說了分手的……
程遙遙盯著自己的腳尖,氣哼哼道:“我今晚要拍戲,沒辦法送你去火車站的。你自己帶好東西,買點吃的上火車。”
程遙遙別別扭扭的囑咐讓謝昭唇角揚起,氣氛也隨之松弛:“我知道。”
謝昭從口袋拿出一把東西,道:“手伸出來。”
“你想幹嘛?!”程遙遙想也不想就把手藏到背後。兩人一起復習的時候,程遙遙挨過手板心,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謝昭默默無語地看她,攤開自己的大手,一小把金燦燦的東西閃了閃。
“金瓜子!”程遙遙豎起眉毛,“哪兒來的?你還是去倒黃金了?”
“沒有。”謝昭把手往前遞了遞,“金條太打眼,這個給你玩。”
程遙遙跺腳道:“你還說沒有,這些金瓜子是哪裏來的?”
謝昭淡淡挑眉。今天謝昭找到董大軍的住處時,黃六已經被打得只剩下半條命了。一包金條,這可是董大軍所有的家底了,就這麽讓黃六弄丟了!董大軍發狠要黃六的命。
當謝昭把那包金條扔在桌上時,對黃六而言不亞於天神下凡,其他人也都被震了。這可是金條!款子已經結了,誰會相信謝昭拿著一包金條,還會回來?
黃六激動得痛哭流涕,董大軍當場就抽了三根金條要送給謝昭,還說認了他這個兄弟,要跟他好好做一單大生意!還發誓等斷指兒從局裏出來了,一定再斷他兩根手指給謝昭賠罪!
謝昭一概拒絕,只收了幾顆金瓜子,算是給董大軍面子。想到程遙遙昨天偷偷踩金條的舉動,也許她會喜歡。
“不是倒賣來的。不要我扔了。”
那些金瓜子打得惟妙惟肖,閃閃發光,看得人心生喜悅。
“不要白不要!”程遙遙拿出貼身的小荷包,把金瓜子一顆顆拈起來放進小荷包裏,又多了一筆私房錢。
她纖細手指蹭過粗糙掌心時泛起輕微電流,一點陽氣迅速鉆入體內。
程遙遙不稀罕。昨天接吻時謝昭的舌頭磕破了,她現在陽氣充沛得很。等拿起最後一顆金瓜子時,程遙遙忽然問:“你昨天說……說要攢夠做生意的本錢,要多少錢才夠?”
謝昭注意力都落在掌心那酥酥癢癢的觸感上,隨口道:“一萬吧。”
“一萬……”程遙遙算開了小帳。一瓶菌子醬凈利潤五塊錢,她要賣兩千瓶菌子醬才能賺到一萬塊。可她忙活了一個夏秋,才賺到八百多塊……
程遙遙撥弄著那顆金瓜子,指尖無意識地在謝昭掌心劃來劃去。
謝昭呼吸粗重起來,一把握住她指尖:“你故意的?”
“啊?”程遙遙回過神,謝昭正眼睛發紅地盯著她看。程遙遙立刻生氣地要抽回手:“你幹嘛瞪我!”
謝昭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又恢復了溫和口吻:“我走了以後,你要乖乖待在劇組把戲拍完,不要惹事。”
程遙遙眼圈忍不住又有點兒紅,她一把將手指抽回來,掩飾地嚷嚷:“等我回家,一定要跟奶奶說你在蘇州的這些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