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釀

不等程遙遙說話,謝昭又從車把手拿下一個包袱:“奶奶托我給你帶的。”

藍底小白花的包裹,捏上去軟綿綿,程遙遙開心道:“是奶奶給我打的毛衣!”

謝昭看著她雀躍模樣,唇角也泛起一絲笑來。

門房的燈亮著,窗口映出門房大爺躺在躺椅上聽留聲機的影子。程遙遙扒在鐵欄杆上,把手遞給謝昭:“謝昭。”

謝昭伸手握住她纖細白嫩的指尖,眸光柔軟下去:“乖,明天就來接你。”

程遙遙小臉一垮,戲癮大發地哼唧起來:“你救我出去吧,我不要一個人呆在這兒,你一定要來救我啊!”

“……”謝昭捏一捏她手指,唇角笑意漸深,心中嘆息,再這樣他真舍不得走了。

兩人鬧了好一會兒,謝昭終於離開了。天色再黑下去,露水下來,騎車就不安全了。程遙遙眼巴巴看著謝昭遠去的方向好一會兒,終於轉身,就碰上了從食堂回來的劉悅一行人。

“大晚上的,一點兒也不避嫌。”

經過昨天的事,劉悅不敢公然挑釁程遙遙了,陰陽怪氣的話卻是恰好能讓程遙遙聽見。

程遙遙心情好,不跟她計較,抱著皮鞋和毛衣昂頭走開。劉悅還當她慫了,聲音從後頭追上來:

“她手裏那一包什麽東西,太土了吧。……鄉下人……”

程遙遙猛然回頭:“誰說的那句話?站出來!”

她不笑時冷艷絕倫,氣勢淩人。劉悅幾個沒提防她忽然翻臉,互相對視一眼,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就要走。

程遙遙攔在她們前面:“不把話說清楚誰也別想走!誰說的鄉下人?我手裏這包東西招你惹你了?裝死是嗎?咱們找導演去!”

劉悅強撐著道:“你以為導演護著你,你就能橫行霸道了?我們說你什麽了?”

程遙遙冷笑:“你們說了鄉下人。鄉下人怎麽了?你是公然看不起無產階級了?我看你這種人就應該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一群年輕姑娘都慌了:“你……你少扣大帽子了!你唬誰呢!”

程遙遙怒道:“不怕就跟我去找導演啊,咱們當面對峙!”

劉悅臉紅脖子粗,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劇組都知道導演偏心程遙遙,得罪了導演,她能落著什麽好?

還是女三號丁靈認了慫:“是我們不對,遙遙你別跟我們計較了。”

程遙遙這才罷休,走了幾步,忽然打開那包裹,拎出一件雪白的毛衣來:“什麽鄉下人的東西,翻遍你的衣櫃,能找出來這麽一件嗎?”

那毛衣顏色雪白,質地一看就是羊絨的,絞股麻花的紋路十分精致。女人們沒有不愛漂亮衣服的,一看就移不開眼了。

劉悅更是啞了聲兒。她在百貨公司新買的一件毛衣,穿在身上招搖了好幾天,跟這件一比簡直成了地攤貨。

丁靈還忍不住問:“你這毛衣哪兒買的?”

“這是我奶奶給我打的!買不到!”程遙遙珍惜地把毛衣疊起來重新塞進包裹裏,這才昂頭走了,背影像只高傲的天鵝。

等她走遠,劉悅立刻沖身邊人道:”看她張狂得,不就是仗著導演給她撐腰嗎!“

其他姑娘臉色古怪:“你怎麽不當著她的面說?”

“要不是你說的那句鄉下人,至於惹這場麻煩嗎?”

剛才那一幕她們看得清楚,程遙遙分明不想理會她們,是劉悅拼命挑釁。程遙遙是女一號,又得導演看重,得罪程遙遙對她們而言並沒有好處。想到這兒,其他人不再理會劉悅,各自走開了。

小小的宿舍裏,床上鋪著統一的白色棉被,並不足以抵禦蘇州冬夜的濕冷。還好程遙遙有一條羊絨毯子,她裹著羊絨毯子躺在被窩裏,不知道是羊絨毯子的作用,還是陽氣吸足了,這一夜格外好眠。

第一縷晨曦亮起時,劇組外的大路上,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灑落,謝昭外套下擺被風揚起。

謝昭一捏車刹,長腿支在地上:“大爺,早。”

門房大爺端著牙杯,樂呵呵道:“小謝,你來得這麽早。遙遙她且睡呢。”

程遙遙愛賴床,全劇組都知道。謝昭微微一笑:“我等她。”

門房大爺得過導演的招呼,放謝昭進去了。

亭台池榭,假山怪石都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花園的地面濕漉漉的,草尖上掛著露珠,清晨的空氣濕潤清冷,夾雜花香,叫人精神為之一振。

女生宿舍樓下已經有人在走動,或洗漱或晨練。謝昭遠遠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等著,目不斜視。

姑娘們都忍不住偷偷看他,幾個女演員交頭接耳:“那是誰啊?隔壁劇組的?”

謝昭面容英俊,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外套,寬肩緊腰大長腿,冷著臉往那兒一站,就是有股讓姑娘們臉紅心跳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