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發覺過去熟悉的東西如同水流般從指縫間漏走、無論如何也難以握住的時候，齊木未來能抓住的，只有現在。從真真切切意識到過去無法挽回、到徹底接收這個結果只花了不到三個小時，這種想法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齊木未來自己都因此微微顫栗。

但如果要抓住現在的話，齊木未來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弄清楚。

夕陽下，一頭粉發披散在單薄肩頭的少女與瞳色猩紅的男人對視。她睜大了眼睛，清晰地看見了他微微轉動的眼珠與緊縮的瞳孔，也聽見了男人倏然變得急促的呼吸。

忽然，爆豪勝己別過了頭去。他從耳廓到下頜線的部位都暴露在火燒雲間漏出的橘紅色光線裏，紅得像是要滴血。

“問這個做什麽？”他擡手擋住下半張臉，梗著脖子說了一句。

過了半晌，少女低低的聲音傳來：“那你為什麽，當初在購物中心的超市故意對我視而不見，之後又一路跟著我，到這裏。”

爆豪勝己的紅眸猛地一凝。

原來她發現了，卻一直當作沒看見。

“嘖……”爆豪勝己掩飾性地加大了音量，“是嗎？那只是因為剛好順路而已吧？反正老子當時沒看見你！”

齊木未來睜著碧綠的眸子，盯著爆豪勝己看了許久。她看不清他別在一旁的臉，突然泄了氣。

“也對。你早就說過了吧。”她彎下腰，食指指尖對準腳邊疊羅漢的三個空啤酒罐輕輕一推，啤酒罐便“嘩啦”一聲翻倒下來，“夏日祭的時候，你對我做的事情也只是為了夏日祭本身而已。算不上什麽。”

爆豪勝己的身體僵住。他聽見瓶罐和塑料袋的聲音響起，回頭看去，便見到齊木未來收拾著東西，將喝過的啤酒罐和吃空的薯片袋子分開裝好。

“喂！”眼看著她就要轉身厲害，爆豪勝己沒有余裕多想，一把抓住了齊木未來的手腕。

“怎麽了？”她沒有掙紮，而是擡起眼靜靜地看著他。少女面頰微微發紅，眼睛卻一片荒蕪，空得像是沙漠。

“老子剛才不是還沒有告訴你答案麽？”爆豪勝己的手掌微微收緊，察覺到掌下的纖細手腕，又忙不叠地放松了些。他臉上逐漸浮起近似殺氣的東西，盯著齊木未來的眼神活像是看著什麽仇人。

“急著跑什麽？老子又沒說……不喜歡……”他咬著牙，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來，耳根燒得通紅，“啊啊——對啊，老子就是還喜歡你，怎麽樣，你明白了吧！”

齊木未來微微睜大了眼睛，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騙人。”她忽然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開口，“如果真的喜歡我，怎麽會在夏日祭第二天說出那樣的話……”

“當時不是你一個勁兒在說我的不是麽？啊煩死了，我就是這個性格，當時一下子也刹不住……”爆豪勝己的情緒愈發煩躁，“那時候的話取消！全部取消掉！你還不明白嗎？老子這輩子也只親過你而已！”

他看見齊木未來碧綠的眼眸眨了眨，隨後，眼裏忽然有了光。夕陽已臻深紅，那抹濃麗色澤落入她祖母綠一樣的眼眸裏，流轉之間融化開一片溫暖光暈。

“吃薯片嗎？”她張了張口，像是想說什麽又吞了下去一樣，突然低著頭，悶悶問道。

“哈？”爆豪勝己沒想到齊木未來的反應是這個，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他看見少女靈活地從他掌中掙脫出手腕，重新回身坐在了大理石池沿，從塑料袋裏找出了一包薯片，“哢嚓”一聲撕開了包裝袋，推到他身前。

“這種薯片超好吃，我剛才已經吃完一包了，幸好在便利店裏買的是兩包。”齊木未來一邊說著，一邊在塑料袋裏繼續翻找，“還有蔬菜幹，這個和其他零食不一樣，熱量超低，味精也不多，味道還很好吃。如果不能吃別的那就吃一下這個。甜食的話這種夾心棉花糖很好吃，巧克力竹筍也不錯，還有魷魚絲……”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塑料袋裏拿出零食擺在噴泉池邊緣，到最後動作忽然一頓，又重新將拿出來的零食塞進塑料袋裏。

爆豪勝己先是看得眼花繚亂，隨後一怔，“她又反悔了嗎”的念頭在內心盤旋幾圈。下一秒，他看見齊木未來站起身，將裝滿零食的塑料袋往他懷裏塞。

“自己選好了，反正都不辣，我也不知道你愛吃哪種。”她輕聲說道，面頰微紅，玻璃珠一樣澄澈的眼睛映著夕陽的光，看上去亮得驚人。

“不是不樂意給我，要給你朋友麽？”爆豪勝己的喉結輕微滾動，嗓子幹澀地說。

“那句話只是氣話，也取消掉！本來叫你過來，就是想把零食給你吃的！”少女驀地笑了。像是那層冰封的殼倏然炸開、冰粒四散崩裂——那是爆豪勝己在過去幾個月裏，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