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年前。

在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之後，時隔半個月，齊木未來重新回到了班級裏。

半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她的長相沒有變，但原本帶著與年齡相襯的活力的綠眼睛變成了纏滿薄霧的森林。重新進入班級那天，粉發少女只是安靜地垂睫拉開教室前方的拉門，隨後走到自己布滿灰塵的座位上擦拭桌椅、坐下。

一開始，周圍的同學還保持著對她的友好態度——或許是因為在齊木未來缺席時老師的提醒，或許是因為他們覺得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模一樣。但當齊木未來拒絕了幾次遊玩邀請、忙於處理父母的後事後，他們對她的態度就產生了明顯的變化。

從無視到刻意疏遠只用了幾天。那天，齊木未來在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匆匆往家趕，卻發現手機落在教室桌子抽屜裏。她連忙回頭，站在教室門口時卻聽到教室裏準備參加社團活動的同學突然說出了她的名字。

“話說，齊木未來大概不行了吧？”這是以前對她很和氣的小組長的聲音。

“最近就活像死人一樣，上次課堂小測的成績也掉下來了。我聽住在她家附近的小島說，他媽媽看見齊木未來請假的日子裏一直在布置靈堂。哇，她看上去好可怕，感覺太靠近她的話會看到鬼魂……”後桌女生的聲音。

“哈哈，其實大家也知道，我過去喜歡過她。”齊木未來聽見以前曾經被她拒絕過的男生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現在倒是很慶幸那時候被拒絕了呢。萬一她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那可頭疼了啊。”

“不過現在如果你們要在一起的話，階級會逆轉吧？”另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說，“現在齊木未來可沒什麽底氣啦，應該由她來追你才對。”

“那我也不會接受好嗎！”

一陣哄笑聲後，她又聽見那個男生說：“不過結衣她們倒是挺有那個什麽……啊，是叫人道主義精神？她都這樣子了，你們還會和她說話啊。”

之後，齊木未來聽見直到她剛才離開教室前還在溫柔地對她說“明天見”的結衣開了口。

“最近，我們也在想，這樣大概還是不行吧。”結衣用一貫以來的、毫無攻擊性的柔和語調說道，“當初和她很要好，也是因為她漂亮開朗、又對我們都很大方吧。但是現在她這副模樣，我擔心會把其他人都帶壞呢。”

……

現在回憶起來，齊木未來意識到自己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麽額外的感覺，只是直到畢業都沒有再和這些人說過話。甚至在成年的那天被親戚告知父母的遺產已經不足以讓她讀大學時，她也只是苦惱學費該怎麽辦而已。

但在之後的成長過程中，這些經歷依舊絲絲縷縷地纏繞著齊木未來，無形無質，但卻影響著她的潛意識，讓她變得不像她自己。

幾年來，第一個打開齊木未來心扉的是齊木楠雄一家人。

得知作為遠房親戚的她考上了T大、但卻苦於湊不齊學費之後，齊木夫婦當即下了決定，替她墊付學費並且邀請她和他們一同居住。住進齊木宅後，齊木未來看見齊木國春偷偷拿著計算器計算自己還需要舔多少雙鞋。但在她拿到小說出版的款項、將提前墊付的學費還給齊木夫婦時，他們還一再擔心地問她會不會太過勉強。

而第二個，就是爆殺王。

齊木未來過去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父母過世之後她更是對戀愛不抱希望。而“爆殺王”，則是第一個讓她動心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為什麽動心的，但她卻真真切切地清楚，自己對他抱有好感。

***

在雕塑下站了兩個小時後，齊木未來的臉燒得通紅，額頭也變得滾燙。腳上的10厘米高跟鞋看上去漂亮得如同藝術品，現在卻如同折磨人的刑具。

重新邁開腿時，齊木未來踉蹌了一下。很快，她站穩，朝著一旁的便利店走了過去。

下午三點，便利店內冷氣充足，顧客稀少。齊木未來走進便利店後，被空調涼風刺激得顫抖了一下。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走到了貨架前翻找著。

便利店裏剩下的便當種類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味道重的菜。齊木未來挑了剩下的最後一份燒肉便當，又在冰櫃裏拿了一袋牛奶和一瓶礦泉水，到櫃台前結賬。

接過店員熱好的便當後，她拿著東西到便利店一角的長桌前坐下，將袋裝的冰牛奶按在額頭上。

齊木未來很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有考慮補充體力的余裕。滾燙的額頭被冰牛奶凍得舒服了一點。她單手扶著牛奶袋，擡起頭來，剛好看見了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玻璃上，粉發少女的臉紅得有點嚇人，原本細心編好、又被燙得微卷的發絲因為汗水緊貼著面頰與脖頸，塗上了唇釉的唇紅得像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