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豪門繼母(4)

陸祈安接過蘇衾遞來的遺囑,他目光草草掠過,就看清上面寫了什麽。

蘇衾在他面前,穿著素凈,她摁著額頭,眼睛微垂,筋疲力盡的姿態。

柔軟、冷靜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這就是你父親的遺囑。”

“在他病逝以前,他親手蓋下的印記。”鮮紅手印,指紋清晰可見。是陸陽錚的手印。

陸祈安不動聲色,將遺囑遞還給了她,他說:“好,我知道了。”

只是一眼,他就知道這份遺囑並沒有效力,因上面並無陸陽錚的指紋,也無公證處蓋章。這份遺囑並沒有前一份的法律地位——也就是他此時掌握的公證遺囑。

陳克與林武也看過了這份遺囑,他們沉默著看向陸祈安,等待他先開口說話。

“……”

蘇衾不必想,就明白他將要說什麽,她早有覺悟,但面上還是一幅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樣子,“他的遺囑應當是沒有錯的吧?”

“所以,關於他的遺產……”

“您知道,我父親在和你結婚以前,提前預支了後二十年為陸家工作的工資嗎?”乍然間,陸祈安這樣對她說。

他面上的情緒十分有趣,冷靜而憐憫,青年突然用著這種禮貌口吻與她說話,讓蘇衾驚了一秒。

“也就是說,他本該屬於婚後共同財產的工資、股份分紅等等,都提前預支到自己的賬戶裏,作為了婚前財產。”

“那些財產,是他的個人財產……你即便是他後娶的妻子,也無權過問他的個人財產處置方式。而遺囑中他將這些財產的繼承權給了我。”

蘇衾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僵硬,她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遺囑,淚意瞬間凝結於眼中。她眨了眨眼,淚水就滾落自頰邊。

陸祈安還在繼續說下去,“你應當也清楚,這份遺囑沒有經過公證,所以根本沒有法律上的效力。”

林武補充:“陸先生或許改變遺囑的心思是真,但是很可惜,陸夫人,這份遺囑是無效的。”

“即便我們承認它的真實性,在法律上它也是沒有地位的。”

蘇衾心說,我不需要法律的承認,我只要保證在此基礎上,能保住我的性命就好。

她哭了。在三個男人面前,以一種放肆、難以置信的表情,淚盈於睫,雪白臉頰上,狼狽不堪、疲憊失意齊齊出現,她埋掌抽泣起來。

“他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對我……”

年輕的繼母瀕臨崩潰,那是在她本胸有成竹、意志飽滿的前提下,再度被擊潰的慘敗。

陳克溫聲詢問:“夫人,你當初怎麽沒有把這份遺囑拿出來?”

他們都十分好奇,困惑於她為什麽沒有在陸陽錚死後就立刻將這份遺囑拿出來。

即便它是無效的,但依照她此時的表情來看,她恐怕一開始就覺得這份遺囑是可行的。

陸祈安看向她,這位已經因為失去了本可能繼承的財產而失魂落魄的女人。

他終於收起了一點的傲慢無禮,展露了屬於青年該有的平和。

他等待她的回答。

而這位年輕漂亮的繼母,卻在長久的恍惚與沉默下,抖著唇,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

她顫巍巍地,眨落了眼眶中最後一滴淚。

她說:“我本想……讓他在人世間待著的最後幾天,不被這些事煩惱。”

這是她作為一個愛財如命的女人,唯一能對深愛的男人做的事。她無比熱愛金錢,她渴望權力地位,她希望能得到一場國王與貧女婚姻中,她可以得到的偌大財富。

但是她大概是愛著陸陽錚的,才沒想著將這份遺囑早早拿出,引來更多的風波。

只是不巧,蘇衾沒能預料到陸家的傳統是在前任家主的葬禮上宣布遺囑內容。她因此慌張失措,擔憂自己的財富無法得到,才在所有人面前徑自說出了自己手中擁有另一份遺囑。

在場所有人都這麽想,在他們胸有成竹,早就不將她看做是威脅的前提下,他們開始憐憫她。

陳克憐憫地看了一眼她,緊接著與林武說了幾句話,二人離開這裏,只留下這兩位法律上關系為母子的年輕男女。

蘇衾只比他大三歲。她快要三十歲了,長相卻還是六年前那樣,雪白美麗,秀鼻薄唇,淚眼婆娑。

陸陽錚看中的就是她這般美麗動人的長相,醉酒時,陸祈安曾經聽他說過,她是他年少時夢中情人的長相。

年少時候,陸陽錚沒有遇到這樣的夢中情人;而年過四十,他找到了現實中的夢中情人。

陸陽錚偏愛於她的容顏,極美極艷麗,笑起來卻總有一種純情的欲*望。

此刻她在哭,卻也依舊牽動人心,落淚的時候,水珠凝結在睫毛上,她哭得鼻子通紅,嘴唇緊抿,哽咽聲從她捂住的唇齒中溢出。她在發抖,肩胛瘦削得像是一匹小小的幼馬。她也像是馬駒,眼珠烏黑,總含著蒙蒙的水霧,只是擡眸睇了一眼,只這一眼,就讓陸祈安心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