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完結章

“帶我過去吧。”白蘭芝握住他的手掌,輕輕地晃了晃。

他冷冷地掃她一眼,有些煩躁地望向前方,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跟緊我。”

白蘭芝沒有在意他的態度,溫柔地答道:“好。”

前往地下迷宮的好幾個入口,都被克萊頓公爵命人封死。但埃裏克對巴黎歌劇院的熟悉程度,就像對自己的呼吸頻率一樣了解。沒有人會不懂得如何呼吸。他找到一根毫不起眼的羅馬柱,用兩根手指的關節叩擊了兩下。下一刻,一條狹長而深邃的暗道出現在他們面前。

“裏面很冷,”他對白蘭芝手上的鬥篷揚了揚下巴,命令道,“把衣服穿上。”

埃裏克的眼睛習慣了黑暗,能夠像夜行動物一樣辨別方向,輕而易舉地避開阻礙。白蘭芝卻沒有他那樣的本領,踏空了兩次,還有一次撞到鐘乳,差點摔倒在地上。

埃裏克停下腳步。

黑暗中,即使看不見他的神色,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壓抑而躁動的氣息。不等他開口,白蘭芝主動柔聲說道:“我看不見路,你能不能背著我?”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的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只有徹底地掌控才能緩解。不久前才吃了尤金的醋,現在又看見她摔倒,心裏指不定多暴躁呢,這時讓他背著她,比直接用言語安撫他效果要好很多。

果不其然,當她說出這句話時,他周身森冷的氣場一下消失了,單手將她拽起,半蹲在她身前,等著她上來。

白蘭芝摸索著環住他的頸項,想起他吃一個十二歲孩子的醋,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笑什麽。”他冷冷地問道。

還沒消氣啊。她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笑我自己,沒有和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劃清界限,害得埃裏克生氣。”

他低哼一聲:“他比你小不了多少。”口吻卻緩和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

不知走了多久,石縫中滲透下來一線燭光,視野漸漸變得開闊。白蘭芝看見外觀猙獰的鍍金銅像,鑲嵌著彩色玻璃畫的穹頂,雕刻精細的愛奧尼亞式石柱,占據一整面石墻的金色燭台……這是地下迷宮的內部景象,卻在他們的頭頂上,他們處於地下迷宮的正下方,正在往地下的最深處前進。

“害怕麽。”他冷不丁出聲問道。

如果沒有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的體溫,這個場景確實有些可怕:陰暗而潮濕的地底,兩邊全是肮臟黴濕的青苔,看不見盡頭的地下旋梯,漸漸被黑暗吞沒的光明……

然而,這也是他曾經久居的場所。

想到這一點,她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白蘭芝搖搖頭,摟緊他修長的脖頸,貼著他的耳朵:“不怕。”

半晌過去,埃裏克在一扇石門前停下,將她放了下來。石門兩旁各有一個凹槽,放置著金色燭台。他看她一眼,握住她的左手,將她無名指上的金戒對準石墻上一個看上去毫無異樣的石磚,輕輕地碰了一下。不愧曾是波斯王國的“暗門大師”,幾乎是同一時刻,石門就緩緩開啟。

他取下一盞燭台,擡腳跨進去,依次點燃石屋內的蠟燭,然後,微側過身,神情專注地望向她。

“白蘭芝,”他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我的過去都在這裏,任你觀看。”

——只因為她曾說過,想要走過他曾走過的國家,看過他曾看過的風景,讀過他曾讀過的文字。

那時的他反應冷漠而尖銳,充滿攻擊性地拒絕了她,卻將她的話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白蘭芝的胸口像被石頭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踏出第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一樣東西,連忙將它撿起來。是一枚粗制濫造的木制面具,表面塗著白色油漆。

“這是我的第一件禮物。”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他曾提過,他九歲的時候被父母賣給馬戲團,收到的第一件禮物就是一枚木制面具。

孩童的世界裏可能沒有美醜,父母卻殘忍地提醒了他真相。

木制面具的前方,是一本泛黃小冊和粗麻繩索。

他走到她的身邊,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小冊:“這是馬戲團一位魔術師的手記。”又指向繩索,“這是我最初使用的繩索,看著很結實,卻經不起大力,後來我試著把羊腸線編進去,效果不錯。”

繞過小冊和繩索,白蘭芝看見一個半米高一米寬的木盒子,漆面光潤,鏤空花紋精致繁復。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麽東西:“這是?”

“羽管鍵琴。佛羅倫薩一位制琴師擅長做這種縮小版的羽管鍵琴,音色比維吉納琴更豐富,是他的拿手絕活。我學到以後,以他的名義販賣,賺了不少錢。”他掀開琴蓋,露出裏面的黑白琴鍵,白鍵已有些發黃。

這才只是第四樣物品,他當時才多大,就已學會制作構造這麽復雜的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