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貝絲搖搖頭:“不知道。你被趕走以後,大公就禁止了‘女寵’的說法。他遣散了教母,不再踏足小院。苔絲說他整個人都被奧黛爾迷住了,只要奧黛爾一聲令下,我們所有人都會被趕出去的……她還說,和奧黛爾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就是一個例子。”

“是麽。”白蘭芝不置可否,“我們來談談薪水吧。”

貝絲看著白蘭芝的面孔,感覺她真的變了。當初白蘭芝被推下水的時候,她就站在不遠處,親眼看見白蘭芝跌落水中、渾身濕淋淋地站起來,滿臉無助地張望四周,像是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那時的她是如此渺小,如此柔弱。公爵輕視她,奧黛爾鄙夷她,他們懲治她就像碾死一只蟲子那麽容易。

現在她的神態、氣質,甚至連說話的口氣都和當初大相徑庭,這一個月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能有這麽大的變化?

貝絲對白蘭芝的變化既羨慕又好奇,同時又舍不得奧黛爾許諾的高級公寓和兩個女仆,只能暗暗希望白蘭芝開出的薪水能把她的良心贖回來。但很可惜的是,白蘭芝開的薪水十分公道,一年五千法郎。在巴黎,只有中等公務員才能賺到這麽多的薪水。

而奧黛爾送給她的那套公寓,租金每年高達兩萬法郎,貝絲自己也不想過中等公務員的生活,這些天她已經把巴黎的物價弄清楚了,也知道那天自己被騙了——巴黎最好的酒店標準間才十二法郎一天,那個經理竟獅子大開口要走了她一條鉆石項鏈。她氣得狠狠捶床,卻毫無辦法——她已經忘了那家酒店在什麽地方,更別提找回來了。

假如她能早點猜到那幾條鉆石項鏈價值,說不定現在已經過上比白蘭芝還快活的日子了,但誰能想到,公爵莊園裏那麽常見的東西,在外頭那麽金貴呢?

就這一次,貝絲對自己說,等公寓到手,她就遠離奧黛爾這個毒婦,重新生活。

這麽一想,她的心理包袱頓時沒了,那句話也就十分自然地問了出來:“白蘭芝,你給那家世俗女隱修院投了多少錢啊?”

白蘭芝沒有多想,隨意地答道:“不多,那座女隱修院本來是奧黛爾在資助,但她租金只繳了一半,剩下一半不願意繳了,女隱修院這事就差點沒成。我只是把錢補了上去,再加上傭人薪水、日常開銷,一年下來應該不會超過一萬法郎。當然,租金另算,一年三萬六。”

她現在身上還剩七萬多法郎,不多,但也算是一個小富婆,可以舒舒坦坦地在巴黎生活好幾年。她卻沒有混吃等死的打算,認真而天真地在考慮另一件事:埃裏克說他曾詐騙過一些貴族。那她就勸他把這些錢還回去,跟她開始一段新生活。等她和埃裏克結婚以後,她再以已婚婦人的身份,跟O.G先生提出合作的請求。這樣既能避嫌,又有了可靠的經濟來源,還能給那些孤苦無依的女孩提供一份穩定的工作。簡直是一舉三得!

她光是想想就特別開心,第一次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等她有了足夠的存款,租下一棟帶花園的小公寓,她就和埃裏克說:

不管你的過去是什麽樣子,我都有勇氣和你重新開始。

——

貝絲把消息遞給奧黛爾後,次日,收拾東西和白蘭芝去了世俗女隱修院。

她知道五千法郎的年薪,已是白蘭芝目前能開出的最好的待遇。但她的目標遠不止於此,她想要更多,她還想要和白蘭芝一樣,擁有和女寵截然不同的神態氣質。

於是一路上,她都在模仿白蘭芝的神情、坐姿,甚至連手指彎曲的弧度也照搬到自己身上。

馬車在女隱修院門前停下。這座建築的前身是一座廢棄的小隱修院,外觀宏偉莊嚴,兩層樓,有個小花園,一共一百多個房間,沒有住滿。她們進去的時候,一對棕發母女正在草地上玩耍,見到她們以後,連忙拘謹地站了起來。

母親駝著背,手上還有裂開的凍瘡,穿著幹凈保暖的新衣,襯得她的面色有些枯黃。她把小女孩攬到身後,小聲而警惕地問道:“你們找誰?”

白蘭芝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又是一輛馬車停在女隱修院的大門前,車夫把一個穿紅戴綠的婦女扶下來,輕聲說道:“五法郎,夫人。承蒙惠顧。”

婦女厭煩地擺擺手:“少不了你的!”她無視門房的阻攔,大搖大擺地走進隱修院,尖聲喊道,“管事的呢?管事的在哪裏!誰允許你們開這座隱修院的!我要撤資,我是投資人!”

她擡頭張望片刻,看見白蘭芝一幹人在草地這邊,立刻朝這邊趕來,一邊走,一邊接過傭人遞來的報紙,氣勢洶洶地叫罵道:“當初說好是奧黛爾資助的世俗女隱修院,現在卻變成了白蘭芝?這不是詐騙我們往裏面投錢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白蘭芝是個什麽東西,白蘭芝是公爵的情.婦,是個靠身體賺錢的妓.女!一個妓.女收養一群孤女寡母,能安什麽好心?你們聽我的,別在這裏住了,都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