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5頁)

《夜鶯》的出現,讓她有些懷疑人生。一開始她還以為又來了一個穿越者,但是多聽了幾遍,她就聽出了不對,很多地方都和她的歌曲異曲同工。再加上這首歌的演唱者是白蘭芝,她想也不想地就蓋章抄襲。

但看現在的情形,好像跟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樣……

台下那些人為什麽要看她?她那些曲子到底有哪裏不對?流行和古典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嗎?為什麽他們這些古代人能聽出來蹊蹺,她卻不行?

接二連三的問題燒開的水泡般浮起、爆開,奧黛爾心裏翻江倒海,簡直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

不知過去了多久——好像只有幾分鐘,又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埃裏克終於彈完了她的曲子,那些莫名其妙、緊追不舍的視線總算消失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就聽見他接著彈《夜鶯》。

《夜鶯》前奏一響起,她就放松了下來。沒錯,她沒有搞錯,《夜鶯》的某些樂段就是跟她的很像,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就算他反復把這幾首曲子彈出花來,都不能改變他模仿借鑒的事實。

這樣想著,奧黛爾竟徹底放松了。她招手示意侍者過來,要了一杯熱茶。聞著裊裊的茶香,她急促紊亂的心跳漸漸平緩了下來,又恢復了成竹在胸的神情。

樂曲進入尾聲,她用一種看小醜滑稽表演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望著埃裏克,好像在說:你還有什麽把戲,都使出來吧。

她的曲子,他全部簡略地彈了一遍,《夜鶯》也快彈完了,現在他坐在鋼琴前,姿勢看起來氣定神閑,實際上已經山窮水盡了吧?

她的時間很充裕,忠誠的樂迷遍布大廳,等他彈無可彈的時候,自然會有人站出來幫她抨擊他惺惺作態、嘩眾取寵。到時候不用她親自出手,他都會被她的樂迷罵得擡不起頭。

奧黛爾微笑著,等待著,輕吹著熱茶的白霧,然後下一刻,她悠閑自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夜鶯》結束後,埃裏克竟毫不猶豫地彈出了下一首,並且這一首曲子耳熟能詳的程度,是她那些曲子的千倍萬倍——他彈的是貝多芬的《c小調第五交響曲》,又名命運交響曲。

這首曲子的知名程度和傳唱性,根本不是她那些流行音樂能比擬的,只要寫出它開頭的節奏規律“短-短-短-長”,哪怕沒有提示,沒有伴奏,也能令人瞬間聯想到這首曲子的名字。

奧黛爾差點沒能抓住手上的茶杯。他為什麽要彈這首?這首曲子和那些流行音樂有什麽關系?

她終於慌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手掌也浸出濕冷的汗液。這一刻,她簡直想穿回現代,找個教室,重新系統性地學習樂理和音樂史。不然不至於別人都把答案放在眼前了,她都看不明白。但此時說什麽都忘了,她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硬著頭皮,強忍著油煎火烤般的焦灼感,等他彈完。

也是在這時,她不敢再小覷古人的智慧。這一首《c小調第五交響曲》彈得她魂飛魄散,每一根緊繃的神經仿佛都在被琴槌狠狠敲打,一瞬間,她突然領悟了貝多芬耳聾時的仿徨、掙紮、痛楚……

好半晌,命運交響曲終於結束,奧黛爾還沒來得及長籲一口氣,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又響了起來。她打了一個寒顫,特別想猛然起身,憤怒地大喊“有完沒完”。

但她不能,她只能勉強撐出微笑,若無其事地聽他繼續彈奏。《哥德堡變奏曲》本是給伯爵的催眠曲,此刻在她的耳邊響起,卻像催魂曲一般尖刻刺耳。她是真的受不了了,他有什麽話難道不能直接說嗎?非要一首一首地彈出來?

當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響起時,奧黛爾已經表情麻木了,她看見有人在小聲討論:“奧黛爾很多曲子確實都運用了卡農的技法,這種創作方法看起來簡單,實際上需要非常廣博的見識。作曲人必須走遍很多地方,親耳聽過很多民間小調,才創作得出來。”

“沒錯,卡農的難點就在於怎麽用幾個音符創作出一首曲子……這些音符怎麽排列,怎麽安排和弦,怎麽設計變奏,都是難點……我之所以欣賞奧黛爾,就是因為她的眼界和見識著實不像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子。”

周圍人頻頻點頭,並向奧黛爾投去激賞的目光。

要是以前,奧黛爾肯定十分享受這些人的追捧,現在卻覺得這些人的目光是利箭狠狠地紮在她的身上。原來用不是自己的東西獲得贊賞,是這麽的如坐針氈。她頭腦已經陷入混亂,不知道該從哪裏思考起了:卡農不是一首曲子嗎?為什麽他們說是技法,還說她的曲子曾很多次用到過這種技法……她怎麽不知道?

此時此刻的她全然忘了,她根本不是那些曲子的作者,自然不會知道那些曲子曾用過什麽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