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唯一寄托(第3/4頁)

一直守在一旁的德裕公公像是也猜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他臉色大變,瑟瑟發抖,卻是不敢開口言語一個字。

衛韞冷眼瞧著躺在龍床上,那位連伸手都費勁的老皇帝,“陛下可還記得曾經這郢都,還有一個衛家?”

衛家?

啟和帝一聽,便想起了多年前,因為一樁大案牽連,而被他滅了滿門的衛國公一族。

“你,你是衛家的?”

啟和帝滿眼不敢置信。

當年衛家滿門,被他下令,已經全部處死,怎麽會還留有一個活口?

啟和帝思及衛韞此般年紀,當時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可他,到底是怎麽逃脫的?

啟和帝只要這麽一想,便覺得尤其駭人。

故意顯露驍騎令的消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便是連當初救駕月是故意為之?

“你是想替衛家報仇?”

最終,啟和帝艱難出聲。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尚且年輕,且姿容絕世的國師,仿佛自己從未真正看透過他一般。

他原以為自己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人,他以為他已將衛韞如螻蟻一般地捏在手裏。

卻不曾想,他早已引狼入室?

衛韞在聽見他的這句話時,便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似的。

他搖頭,嗓音沉冷寒涼,“一個衛家,如何值得?”

“我不過是想站上來看看,這世間最高處,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衛家大房與二房的確犯了重罪,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啟和帝下令殺的,卻是整個衛家的人。

許多未曾牽連其中的人,包括衛韞那位向來謹小慎微,生性懦弱的父親,都難逃一劫。

株連之罪,當真是這世上,最可笑的罪責。

衛韞此生,最恨株連。

所以無論是什麽時候,衛韞殺人,從不禍及其家人。

衛韞之所以一步步地爬上來,就是想要站在這世間最高的地方,得到最多的權力,掌握自己的生死。

不是為了整個衛家。

卻也是為了他的那位無辜慘死的父親,是為了他自己。

這一夜,啟和帝怒極吐血,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身為信王黨羽的丞相宋繼年,也在信王奪宮失敗的那一日,被太傅許地安給誅殺於丞相府中。

宋貴妃怒極,驚極,卻知大勢已去,唯有飲鴆自殺。

而和嵐長公主,早已在宮變前夕,死於尤皇後之手。

因為太子始終未被釋放,許地安多次與衛韞談話未果,偷偷與潛龍殿中的啟和帝取得了聯系,卻最終被和毓公主趙舒微攔了下來,並用計將許地安暗自聯絡的幾位手握兵權的武將誅殺,燒其糧草,壞其輜重,令其無法如許地安所預料的那般,如期地到達郢都。

許地安身死,太子仍被關在大理寺中,不見天日。

啟和帝聽聞此事,便知太子大勢已去,當場便氣得又吐了血。

如今的大權,都握在了國師衛韞的手裏。

郢都好像終於擁有了這些時日以來的第一個晴日。

天空蔚藍,層雲鋪散,淡金色的陽光灑下來,落在了衛韞的肩頭。

那一日,他騎著馬去了齊霽的墓前。

他在那兒站了許久,直到黃昏來臨,煙霞在天邊燒成了流散的紅。

最終,他手腕一轉,將齊霽生前最愛的酒灑在了地上。

“明煦,你在這裏好好睡著。”

他握緊了手裏的那把匕首。

那是他當年,正給齊霽的胡人用的精鐵利刃。

衛韞的本意是送齊霽防身,可齊霽……卻總用它來割開烤好的炙羊肉。

像是想起了許多這位好友當年做的那些不著調的事情,衛韞彎了彎唇角,像是輕輕地笑了一聲,但他的那雙眼瞳裏,卻漸漸地有了淺淡的水霧,幾乎微不可見。

“人生不過匆匆幾十載,你等著我便是。”

他將那壇酒的蓋子挑落,狠灌了一口。

透明的酒水順著他的下巴滑落至喉結,又將他的衣襟浸染成更深的痕跡。

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漬,站起身來,將手裏的酒壇子摔在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將匕首插在墓碑前,衛韞轉身便走。

時空之門裹著星雲的顏色,驟然出現在他的前方。

衛韞踏了進去,光幕連同著他的身影一瞬消失。

當他出現在客廳裏的時候,坐在餐桌邊的謝桃反射性地站了起來。

衛韞沒有說話,始終靜靜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謝桃走到他面前來的時候,沒有防備的,便雙腳離地,被他抱了起來,半坐在沙發的靠背上。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仿佛這一刻,她便已是他全部的寄托。

“衛韞,吃飯了。”謝桃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明白他的苦痛,也懂得他此刻的無助。

她想自己能夠做的,就是好好地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