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下場(第2/3頁)

“對了,”她粲然一笑,“我會命人替你好好醫治,每日往裏灌補藥,你可要爭氣些,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皇帝不願再看她,閉上了眼睛,但他無法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疾不徐的聲音直往他耳朵裏灌:“你這一輩子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你生了個好兒子,也算為江山社稷做了件好事。如今三郎可以獨當一面,你也該退位讓賢了。”

她拍了拍皇帝的手背:“好歹夫妻一場,我也不至於一點情面也不顧。你的可心人,我替你留下,待你死後,讓她為你守陵,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她直起身:“時辰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待禪讓詔書立好,我再來探望你。”

又對大黃門道:“去請何昭媛進來伺候,宮人黃門粗手笨腳,別叫他們近聖人的身,何昭媛是個細致人,聖人的禦體交給她我才放心。”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出了寢殿,正要登輦,側殿中忽然沖出一個人來,輕薄的紗衣在晚風中飛揚,像是要乘風而去的仙子。

皇後不用細瞧便知是何九娘,她雖沒什麽見識,膽量倒是真的大,都到了這份上,仍舊拼命為自己爭取,算得上百折不撓。

何婉蕙跪倒在皇後跟前,以額觸地:“求皇後娘娘垂憐……賤妾知道錯了,賤妾不知那丹丸有害,未能勸諫聖人,求皇後娘娘看在太子殿下的分上,饒了賤妾這一回……”

張皇後頓住腳步,轉過身,對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道:“我沒罰你,只是叫你伺候聖人。”

何婉蕙語塞,隨即不住叩首:“賤妾素知娘娘寬宏大量、宅心仁厚,求娘娘開恩……”

張皇後屏退下人,走上前去,冷冷道:“我也算看著你長大,本來也不想為難你,不過那日你說了不該說的話,越界了。”

何婉蕙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指的是什麽。她冊封昭媛第二日,去甘露殿向皇後請安,皇帝生怕發妻給心上人沒臉,特地陪著她同去。

那時她春風得意,想起皇後幾次三番阻撓她與太子的婚事,有心殺雞儆猴,便裝作不經意地對皇後身邊的女官秦婉道:“記得秦尚宮單名一個‘婉’字?倒是與我重了。”

皇帝聞言便說秦婉犯了昭媛的名諱,勒令她改個別的名字。

張皇後當時什麽也沒說,何婉蕙只覺揚眉吐氣,不想這麽一件小事竟然葬送了她一生。

她說不出話來,委頓在地,捧著臉失聲痛哭,哭她淒慘的身世、不幸的遭遇。她事事強出別人一頭,偏偏命不好。思及此,她的眼淚便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張皇後也不去看她,眼淚是流不幹的,只會越流越多,她還年輕,有漫長的一生去慢慢體會。

……

陶奉禦替皇帝連著施了幾日針,他的知覺恢復了一些,脖子能小幅轉動,半邊臉也可以略微動動,除了“嗬嗬”、“咯咯”,他能發出些別的聲音,只可惜含糊不清,沒人聽得明白。

脖子往下仍舊是毫無知覺。陶奉禦使盡了渾身解數,依然束手無策,生怕持續行針有所妨害,便停了針,只用湯藥替皇帝調養。

皇帝突發風疾一病不起,朝野上下還是不免震動了一下——雖說皇帝不理政,畢竟還是一國之君。

皇帝過量服食丹藥、勞逸失度的傳聞不脛而走,雖然不能放到台面上說,眾人都知是怎麽回事,而那獻藥的方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被傳得神乎其神。

那方士蹤跡難覓,敬獻方士和何家人卻跑不掉。好在太子與皇後寬宏大量,只是將在朝為官的幾個何家人革職查辦,也不曾追究何昭媛的過失,只是把她從九嬪之一的正二品昭媛降為正七品禦女。

皇後顧念聖人與何禦女情篤,破例讓何禦女住在聖人寢宮中朝夕伺候,以慰聖心。

郭賢妃在瑤光樓歇息了一夜,翌日早晨一睜眼便鬧著要去伺候皇帝,一進瑤光樓便看見何婉蕙坐在床邊,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去便摑了她一記耳光,將她趕出樓外。

宮人去向張皇後稟報時,皇後正在喝藥,聽了啼笑皆非,搖搖頭:“由她去吧。”

張皇後當日便擺駕回蓬萊宮。何婉蕙不得不留在華清宮,郭賢妃卻是自己執意要留下,自己心疾還未痊愈,卻守在皇帝床前寸步不離,端湯喂藥、擦洗身子,比他未得風疾時還無微不至。

伺候皇帝的間隙,郭賢妃閑著無事,便將外甥女叫來磋磨泄憤。真的動笞杖她也下不去手,不過是用掌摑、用拳捶,再往她頭臉上啐兩口。

她是個四體不勤的深宮婦人,沒多大力氣,打得並不重,但她一邊打一邊“狐魅狐魅”地罵個不休,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每每令何婉蕙羞憤欲絕。

然而何婉蕙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如今沒有皇帝護著她,她又從昭媛降成禦女,賢妃卻還是那個賢妃,誕育了兩個皇子,還是太子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