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分別(第2/3頁)

尉遲越與此行副使、兵部侍郎李玄同對視一眼,俱都蹙了蹙眉。

皇帝這幾年甚少過問邊關諸軍之事,這回繞過太子和兵部,直接向朔方軍總管下旨,不知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羅將軍亦覺十分意外,一瞥太子和李侍郎的神色,便知道他們也蒙在鼓裏,目光微動,起身對兩人道:“殿下與李公稍坐,仆少陪。”

說罷便整理武袍與襆頭簪導,出帳接旨。

不多時,羅繼業手持聖旨折返。

尉遲越看了他一眼,只見這戎馬半生的老將臉色沉郁,眉間是化不開的憂憤。

他的心便是一沉,面上不顯,仍舊若無其事。

李玄同覷了眼太子的臉色,問道:“羅將軍,聖人有何吩咐?”

羅繼業長嘆一聲,將聖旨呈給太子:“殿下與李侍郎請看。”

尉遲越接過,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臉色越來越差。

饒是他養氣功夫極佳,眼中也難得露出幾分慍色,將聖旨遞給李玄同。

李玄同一看,不由訝然:“聖人這……朔方軍和河西軍合兵二十萬開拔前往西州,這這……”

羅繼業這時已回過神來,微微搖頭:“聖人此舉也並非難以索解,我大燕與吐蕃連年交戰,安西一帶烽火時燃,此次與吐蕃議和,聖人一來擔心吐蕃人在伊、西有所圖謀,二來也是揚我國威的意思。”

李玄同道:“話是這麽說,朔方軍外禦北狄,內衛京師,控地河兩岸千余裏,實乃塞上長城,一下子抽調十萬兵力前往西州,靡費且不說,朔方兵力空虛……”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打斷他道;“聖人英明,定有自己的考量。”

李玄同當即會意,揖道:“殿下所言極是,仆失言。”

他是太子的人,羅繼業的立場卻不好說,還是謹慎些為上。

尉遲越將此事揭過不提,若無其事地轉了話鋒,與羅繼業聊起安西的局勢來。

飲宴酬酢畢,他回到自己帳中,這才叫來李玄同,屏退左右,又命侍衛在帳外把守。

尉遲越一邊煮茶,一邊問道:“眼下左右無人,李卿以為如何?可暢所欲言。”

李玄同初時的怒火熄了大半,此時盡是無奈:“聖人此舉,實在算不得明智,不知是何用意……臣百思不得其解。”

尉遲越淡淡一笑,目光卻堪比帳外朔北春夜料峭的寒風:“孤早知曹彬的事不會就這麽算了,想著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想應在這上頭。”

李玄同一算時日,皇帝下這旨意,當是在曹彬之事傳到長安之後。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曹彬是薛鶴年的人,薛鶴年是皇帝的信臣,太子一聲不響便處置了曹彬,皇帝定然不喜,便要在別的地方找回場子。

調遣大軍耀武揚威既伸張自己的權威,又威懾了吐蕃人,免得讓太子獨占了議和之功。

他一下子神色復雜,原本還存著些許希望,指望太子上書勸勸皇帝,眼下知道原因,便知此事絕無轉圜的余地。

太子處置曹彬自是出於一片公心,但看在皇帝眼裏,難免有邀買民心之嫌,若是再插手軍務,說不定長安會生出什麽變故。

李玄同與皇帝多年君臣,對他的胸襟肚量一清二楚。

兩人同時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對視一眼,俱都苦笑了一下。

李玄同只能道:“幸而突厥早已俯首稱臣,朔方軍尚余二萬兵力,此外邠州亦駐有重兵,與靈州互為犄角,當可高枕無憂。”

他明白太子的顧慮,開解道:“便有萬一,真有風塵之警,一千精騎可立即將太子妃護送到長安或是涼州,必不會有失。”

聽了這話,尉遲越略微釋然,但想起遠在長安的皇帝,心便發沉。

太子離開後,沈宜秋本以為自己會過上夢寐以求的愜意日子,但她低估了習慣的力量。

自打這一世嫁給尉遲越,他們兩人從未分開超過三日。

尉遲越在時,她總是暗暗嫌他煩人,恨不得他出個遠門,讓她好好松快幾日。可如今他真的走了,又覺有些空蕩蕩的,似乎連周遭都冷了幾分。

太子離開的當晚,她躺在床上,竟然輾轉反側睡不著覺——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

沈宜秋安慰自己,自己不過是對那廝習以為常,用慣了的杯子不見了還會惦念呢,何況是個活蹦亂跳、會說會笑的人,人同此心、事同此理,她不過是不能免俗罷了。

思及此,她便釋然了。如此過得三日,一時的不適應果然緩解了,但心裏仍舊隱隱有些不舒服,仿佛掛著些什麽。

沈宜秋便千方百計給自己找事做。

她先是將那日在河市搜羅來的各色新奇玩意兒分作幾份,一部分寄到洛陽給舅父一家,另一部分則寄到東宮給兩位良娣。

洛陽和長安不時有書信來,沈宜秋閑居無事,便憑著回憶將一路上的見聞寫下來,配上圖,寄給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