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退婚(第2/3頁)

何婉蕙驚覺自己方才失態,忙收斂起驚懼之色,柔聲道:“勞阿兄垂問,九娘一切都好,阿兄……如何?”

祁十二郎只是苦笑了一下,他這副模樣清清楚楚,實在也不必費什麽口舌了。

兩人敘了幾句寒溫,何婉蕙望向祁十二郎,柳眉微蹙,眼中淚光瑩然,滿含輕愁,如三月煙波,她這模樣極美,男子叫這般朦朧淚眼看上一眼,便恨不得將心掏給她。

祁十二郎情知她此來所為何事,可見了她這神情,心中仍舊隱隱作痛,不覺自嘲地笑了笑。

“阿兄……”何婉蕙叫了一聲,嘴一癟,兩行清淚潸然落下,“九娘有話同你說……”

祁十二郎擡擡手打斷她:“我也有話同何娘子說。”

他頓了頓道:“我已病入膏肓,藥石妄效,承蒙何娘子不棄,卻恐怕終究無法踐諾,只能辜負何娘子厚意,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罷。”

何婉蕙不由怔住,一顆心狂跳起來,她想了一大篇說辭,以為須得費一番唇舌,更怕他受不了打擊,在她面前一命嗚呼,心中正忐忑著,誰知這麽輕易便如願以償。

她既驚且喜,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半晌方蹙眉道:“阿兄為何這麽說?九娘並無此意……九娘對阿兄……天地可鑒,可是因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令九娘見疑於阿兄?”

祁十二郎微怔,他不曾聽說過什麽流言蜚語,一想便明白過來,家人見他病得只剩一口氣,自然不會告訴他,想是有什麽傳言甚囂塵上。

他心如電轉,便猜到定然與太子有關。

何九娘與太子表兄青梅竹馬,何家當年還興過將她嫁給太子為妃的念頭,只是皇後不允,這才作罷。

這些事家人自然知曉,但其時何九娘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孩子,他們便有微詞也怪不到她頭上。

祁十二郎道:“你別多心,我不曾聽說過什麽,也不曾疑你。我已拖累你多年,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何婉蕙拿出帕子擦擦眼淚,決然道:“九娘斷斷不會做這絕情負義之人,只要阿兄一句話,我便……我便……”

低低垂下頭,竟是說不下去了。

祁十二郎牽動了一下嘴角,溫聲道:“親事是我要退的,與你無涉……”

他避過臉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一陣,接著道:“你放……放心,此事祁某一力承擔,定然不叫何娘子為難。

何婉蕙淚如雨下,連道“阿兄怎可棄我”,竟似十分不舍。

她哭一聲,便如往祁十二郎的心口裏塞一抔冰雪,不過片刻,他只覺寒意刺骨,眼前黑了一黑,趕緊凝神屏息,用盡全力支撐住,這才沒有栽倒下來。

他看了看何婉蕙道:“別哭了,祁某有些乏了,就此別過吧。”

說罷便示意婢女扶他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麽,對婢女道:“你去將我床頭的木盒取來。”

片刻後,那木盒取了來,祁十二郎接過,交到何婉蕙手上:“得蒙何娘子惠賜,祁某不勝感激,只是再留著恐怕不妥,這便物歸原主。”

何婉蕙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放著七條長命縷,還有一只繡著松鶴的香囊。

他們定親後,她每年端陽都會打一條長命縷送給他,到如今總共七年。

看著這些舊物,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熱血沖上頭,差點忍不住反悔,脫口而出說這親不退了。

但只是一刹那,她便冷靜下來,若是此時心軟,便有無窮後患,何況只有退了親,她才能盡快與表兄雙宿雙棲。

想起俊朗無儔的太子,她心中便湧出柔情蜜意,當即將蓋子合上,辭別了祁十二郎。

一邁出祁十二郎的屋子,縈繞鼻端的藥味和死氣逐漸散去,她沐浴著冬日暖陽,只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松快輕盈,便如脫去一件滿是汙泥的濕重袍子。

祁十二郎望著斑斑的湘簾發了會兒怔,只覺心底茫茫,仿若雪原。他這樣活了幾年,除了苦便是痛,沒有半點生趣,於家人更是負累。

只是每每看見那些長命縷,他便想著還有人在等他,不能辜負她的期望,無論如何也要試試再撐一日。

如今卻是不必再撐下了,祁十二郎的身子一晃,便從坐榻上栽倒下去。

婢女、僮仆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地將他扶起,祁十二郎低聲道:“無妨,無妨……”忽覺喉頭一甜,忍不住將方才飲下的藥汁吐了個幹凈,酸苦中夾雜著血腥氣,眾人唬得臉脫了色,將他擡到床上,便有人急去稟告夫人。

祁十二郎歇息片刻,稍微緩過些,要了清茶漱口,又命僮仆打了水來盥洗。

就在這時,祁三夫人聞訊趕來,見兒子這副模樣,只覺心都碎了,可元旦佳節,又不敢當著他的面落淚,便強自忍著:“十二郎,這是怎麽了?”

祁十二郎搖搖頭:“兒子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