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非議(加更)

沈宜秋不覺好笑:“只是一身衣服罷了。”

上輩子穿了上百身也不見他放在心上,怎麽忽然就當成寶貝了,旋即想起,這一世是這一世,不該混為一談,便即道:“妾替殿下更衣吧。”

尉遲越搖搖頭:“孤自己來。”

一行說,一行寬下中衣,解去裈褲。

他背對床站著,衣衫褪下,露出頎長背影,沈宜秋冷不丁看見,便即別過臉去,那身形卻已留在了腦海中。

太子長年習武,身姿峭拔,卻不像一些武人般筋肉虬結,寬肩窄腰,四肢修長勻稱。沈宜秋擅畫,眼光既毒,便是無從比較,也覺他皮相生得賞心悅目。

驀地察覺自己心中所想,心下詫異又羞慚,不覺耳根發燙。

尉遲越迫不及待地套上裈褲,系好帶子,這回尺寸合適,穿在身上輕軟若無物,非常舒服。

兩相對比之下,他便猜到上回是何緣故,回過頭去,似笑非笑地乜了一眼沈宜秋:“上回的裈褲小了些,這回倒是正好。”

沈宜秋欲蓋彌彰道:“看來妾的手藝有長進。”

尉遲越也不急著穿上中衣,就這麽光裸著胸膛躺回床上,將沈宜秋圈在懷中,低聲道:“依孤之見,倒是上回那熱湯泡得卓有成效……”

沈宜秋轉過身掀起被子蒙住頭臉。

尉遲越隔著被子還在說個不住:“少陽湯穿鑿痕跡重了些,還是不如山間幽谷的野泉,下回咱們去泡那個,青天白日的,小丸就看得更清楚了。”

沈宜秋只聽著便替他臊得慌,不知他一個堂堂儲君怎麽把這些渾話說出口的。

尉遲越扒開被子往她後腦勺上一通亂揉,兀自笑了一會兒,這才依次穿上中衣和足衣。

沈宜秋過了半晌才從被子裏鉆出來,回頭打量他,只見他身上東一只西一只的小獵犬,不禁撲哧笑出聲來。

誰能想到一本正經的太子殿下,貼身衣物上繡著狗兒?

尉遲越低頭一看,也有些哭笑不得,想抱著沈宜秋胡天胡地一番,又怕揉皺剛換上的新衣,到底還是作罷,心道先給你記在賬上,夜裏再連本帶利地收回來。

兩人起身更衣洗漱,便去正殿向皇後請安。

張皇後病中眠淺,昧旦便醒了,此時正靠坐在榻上,就著女官秦婉的手喝藥,見兩人來了,三口兩口將藥喝完,笑道:“你們倒起得早。”

尉遲越與沈宜秋上前行禮,都道:“元正啟祚,萬物惟新,伏惟母後尊體萬福。”

張皇後笑道:“同喜,也恭祝你們萬福萬歲。”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皇後便叫宮人傳早膳。

正用著早膳,忽有黃門來稟,道權老尚書今早突發急症,權家人來請恩旨,想請尚藥局的奉禦去權府看看。

尉遲越一驚,權老尚書前日自請為議和使,本來過完上元節便要趕赴涼州與吐蕃議和,沒想到突然生此變故。

他立即站起身:“是何症?老尚書現下如何?”

那黃門道:“回稟殿下,似是卒中。”

這下子連張皇後都有些失色:“怎會如此!趕緊讓當值的醫官立即去權府。”

尉遲越還算冷靜:“母後這裏不能無人,留兩個醫官支應,叫陶奉禦去權府。”

張皇後點點頭,整個尚藥局中屬陶奉禦的醫術最為高明,若是他不能治,去再多人也是徒勞。

尉遲越又對皇後道:“老尚書半生戎馬,屢次臨危受命,以此高齡尚思報效朝廷,兒子心下難安,想去權府看看,請母後恕兒子失陪。”

皇後連連點頭:“應該的,你趕緊去,正好聽聽醫官怎麽說,回來告訴我。”

尉遲越應是,又對沈宜秋道:“你在這裏陪陪母後,若有什麽事,遣人來權府告訴我。”

沈宜秋道:“妾知曉,殿下放心。”

尉遲越便即匆匆離去,連早膳也顧不上用,沈宜秋將一碟曼陀樣夾餅裝進食盒,交給太子身邊黃門。

張皇後看在眼裏,與秦婉交換了一個眼神,俱是心照不宣地一笑。

太子離去後,姑媳接著用早膳。

張皇後記掛著權老尚書的病情,又憂心與吐蕃議和之事,不禁食不甘味,用了小半碗豆沙加糖粥,便放下青瓷湯匙,沈宜秋亦沒什麽胃口,便即叫宮人撤去食案。

張皇後出身將門,雖是後宮女子,於邊關局勢上頗有見地,許多臣僚難以望其項背,她嘆了口氣道:“如此一來,權老尚書恐怕不能去涼州了。

“吐蕃近十數年在西域橫行無忌,又數度侵擾我大燕邊關,實乃大患,三郎趁其內亂挫傷其元氣,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議和使非是等閑之輩可以充任的,若非無人可用,三郎也不至去勞動權公,只可惜還是……”

又搖頭苦笑:“想我泱泱大國,朝中人物凋敝至此,我亦難辭其咎,罪孽,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