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珍寶(第2/2頁)

沈宜秋微啟雙唇,半晌沒發出聲音,好容易回過神來:“殿下的意思是,妾這裏的《蘭亭序》是真跡?”

尉遲越不由一挑眉:“莫非你一直以為孤送你的是贗品?”

他深吸了一口氣:“禮單上不是白紙黑字寫著?”

沈宜秋道:“禮單足有好幾卷,妾不曾看完。”

尉遲越叫她噎得不輕,不成想沈宜秋比他還憤慨,睜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那可是《蘭亭序》啊,殿下怎麽隨便拿來賞人?”

尉遲越氣得肝疼,他是隨便賞人?《蘭亭序》是他心頭肉,他剜出來給她,到了她嘴裏就成了隨便賞人。

莫非重活一世,這女子換了一副鐵鑄的心腸?

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太子殿下自然不會這麽說,他只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不過是一軸書卷,孤願意送誰便送誰。”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經歷,沈宜秋說不定真信了,但這《蘭亭序》可是何婉蕙都求而不得的東西,她狐疑地看著太子,莫非重活一世,他被豬油蒙了心?

不過此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沈宜秋拎著裙擺快步跑到墻邊的螺鈿紫檀木櫥前,打開櫥上的小金鎖,打開櫥門,小心翼翼地取出裝《蘭亭序》的木函放到書案上,將燈燭、墨池移開八丈遠,這才凝神屏息打開蓋子。

她一想到自己無數次隨意將這寶貝攤在案上,對著摹寫,或是一邊飲茶、吃菓子一邊揣摩筆意,便覺頭皮一陣陣發麻——好多次尉遲越就在旁邊看著,竟然忍得住一聲不吭。

好在《蘭亭序》安然無恙地躺在盒子裏。

尉遲越探手來取,沈宜秋眼明手快地將他擋住,從袖子裏掏出絹帕與他墊著:“殿下請小心些吧。”

尉遲越叫她戰戰兢兢、鄭重其事的模樣逗樂了,做了兩輩子夫妻,她從來都是一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的模樣,此時卻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守財奴。

他上輩子總覺沈宜秋出身五姓世家,無時無刻不端著架子,不如何婉蕙那般任情隨性,可今日之事若是換作何婉蕙,又豈敢顯露出這“傖俗”的一面?

如今回想起來,沈宜秋的刻板不過是祖母言傳身教的緣故,只是因循習慣使然。倒是沈老夫人如此嚴苛的訓誡也未能將她天然的性情磨滅殆盡,實已令人訝異。

尉遲越心中無端湧起股柔情,也不去管書卷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沈宜秋卻還記掛著案上的《蘭亭序》,掙紮著彎下腰,夠到蓋子,合上木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尉遲越笑著揶揄她:“不想沈七娘也有為身外之物折腰的時候。”

沈宜秋哭笑不得:“這可是《蘭亭序》啊!莫說是折腰,折成兩段都無妨。”

她頓了頓道:“殿下還是將《蘭亭序》收回去吧。”

尉遲越不禁詫異:“為何?”

沈宜秋道:“此物實在太珍貴,放在承恩殿中責任便在妾身上,往後妾時時都要掛心,恐怕寢食難安,倒不如仍舊由殿下保管著。”

尉遲越挑了挑眉:“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孤已將它贈與你,你就是它的主人,即便遺失、毀損,孤也不會過問。”

他不說“遺失”、“毀損”還罷了,一聽這兩個字眼,沈宜秋耳朵裏便嗡嗡作響,連忙搖頭:“不可不可,若是在我手上丟了毀了,那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還是請殿下收回去吧,妾要看時去藏書樓看便是。”

尉遲越見她執意要將書卷送回,想了想道:“既已送給你,這《蘭亭序》便是你的東西,孤只是代為保管,你仍可隨意處置。”

沈宜秋這才松了一口氣。

尉遲越松開手:“你還未答復,究竟借還是不借?”

沈宜秋撫了撫木函:“借多久?要帶出宮去麽?”

尉遲越啞然失笑:“不必,若是你肯借,孤便請人來崇文館看。”

沈宜秋松了一口氣:“好。”

是夜,兩人躺在床上,沈宜秋慢慢平靜下來,方才有些不安,尉遲越從來不是個色令智昏的人,便是上輩子寵愛何婉蕙,也頗有分寸,比如金珠寶玉可以賞,《蘭亭序》卻不行。

他為什麽會將《蘭亭序》送給她?

沈宜秋揉了揉太陽穴,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就在這時,尉遲越伸手揉揉她的後腦勺:“小丸,你喜不喜歡孤送你的《蘭亭序》?”

沈宜秋道:“自然喜歡的。”

尉遲越一手支頤看著他,映著燭火的眼睛格外亮:“那你要不要投桃報李?”

沈宜秋哭笑不得,哪有自己開口要回禮的,她想了想道:“自然要的,但妾身無長物,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全仰仗殿下賞賜,連妾這一身也是殿下的,實在不知何以為報。”

尉遲越見她一副低眉順眼的認命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目光動了動:“你給孤做身衣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