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決定(第2/3頁)

早知道沈宜秋眼高,尋常的綾羅綢緞、金珠寶玉不看在眼裏,他這才忍痛將自己的寶貝捧了出來——這和剜他心頭肉也相差無幾了。

他料想天底下沒人見了如此珍寶還能無動於衷,本想著太子妃即便不是感激涕零,至少也會熱淚盈眶,說不定投桃報李替他做一身衣裳,那就再好不過了。

誰知只有這麽一句話,尉遲越簡直能想見她那不鹹不淡的語氣。

他嘴角浮起苦笑。上輩子他不曾想過取悅沈宜秋,誰知道要博她一笑如此之難。便是挑剔如何婉蕙,只要給她最珍異最貴重的,便能叫她展顏。

尉遲越做夢也沒想到,恭謹順馴的沈宜秋,竟會成為他最棘手的難題,他以前總覺周幽王荒謬愚蠢至極,如今倒有些同情他了。

他捏了捏眉心,心道罷了,上輩子她癡心錯付,為他誤了一生,又豈是區區身外之物可以抵償的?

究竟是他欠她的多。

尉遲越坐回書案前,重新提起筆,正要叫來遇喜退下,卻見老黃門欲言又止。

“還有何事?”他問道。

來遇喜道:“啟稟殿下,老奴想起一事,娘子的生辰眼看快到了……”

尉遲越手腕一顫,朱筆拖出長長一道。他只記得沈宜秋生辰是在冬月裏,卻不記得究竟是哪一日,若非來遇喜提醒,僅憑他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回事。

他佯裝鎮定,清了清嗓子:“孤知道。”

來遇喜暗暗嘆息:“老奴是想請示殿下,娘子的生辰如何操辦?眼下離十月廿二只有月余,殿下定個章程,奴好趕緊去辦。”

尉遲越沉吟片刻:“筵席比著往年皇後娘娘在東宮時的成例來辦,賓客名單讓太子妃定。”

來遇喜應是,便即告退。

尉遲越捏了捏額角,蹙起眉頭。

宴席倒是好說,可他該送她什麽生辰禮?早知道便將《蘭亭序》留到下個月再送,如今他已將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了出去,再送什麽都相形失色。

他以指尖敲敲桌案,沈宜秋舅父的任命快下來了,但那是他憑自己才幹和能為取得的,與太子妃無關。

何況她畢竟姓沈,論起來被革職的沈二郎才是她依靠,提拔邵安並不能彌補。

後宮女子最需要的是什麽?

財帛和珍寶,他給了,她也不缺——宮中一應飲食起居都有分例,那些東西除了賞玩解悶,便只能拿來賞賞人。

財帛沒什麽用處,沈宜秋又是太子妃,位份也不能再往上升。

尉遲越冥思苦想半晌,驀然發現自己坐擁江山、富有四海,卻真的沒有什麽可以給她。

不,還有一樣他可以給,她上輩子求之不得,這一世也必定需要——嫡長子。

母族不能依靠,夫君不是她心宜之人,唯有孩子與她血脈相連,也是她畢生的依靠。

尉遲越至今不曾臨幸兩個良娣,可從未細想過怎麽處置這兩位良娣——他們是他的妾室,嫁入東宮便是為了替皇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臨幸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

沈宜秋心裏有別人,恐怕也不在乎他臨幸誰——看她與宋氏、王氏那麽親密無間便可知曉。

可明明是理所當然、毫無障礙的事,不知為何,他卻始終提不起興致。

如今卻不用多想了,他既決定讓沈宜秋生下嫡長子,在此之前自然不能臨幸別人。

陶奉禦上回說得一清二楚,避子湯藥對女子身體傷害極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既不舍得讓太子妃服,也不能讓兩位良娣服。

何況那藥未必有效,若是失效,難道他還能害自己的孩兒?

只有不去臨幸,方能萬無一失。

想通此節,尉遲越心中無端松快起來,他不知不覺地輕聲哼起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一支江南小調。

然而高興不過片刻,他重又苦惱起來,孩子不是說要就有的,何況沈宜秋這身子骨,還不知何時才能同房。

他總不能送她個許諾當作生辰禮。繞了半日,又回到了原點。

沈宜秋不知太子苦惱,送走了來遇喜,她忙著叫承恩殿的宮人內侍將尉遲越的賞賜清點入庫——尉遲越此舉實在有些多余,說到底連她這個人都是太子的,這些東西從他庫裏搬到承恩殿,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罷了。

忙了半日,忽有宮人來稟,道邵夫人遞了帖子進來,請求謁見太子妃。

沈宜秋先是一喜,隨即察覺不對,她了解舅母為人,她最是替她著想,生怕外人說太子妃驕狂,很少主動謁見,且她新婚不久,若非有事,她絕不會遞帖子進來。

可舅父在朝為官,邵家若是有事,她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沈宜秋略假思索便猜到,舅母多半是為了沈家人來的。

沈家出事後,沈老夫人和幾個伯母、叔母遞了好幾次帖子進來,請求見她,沈宜秋一概不見——這就是身為宮妃的好處,便是沈老夫人要見她,也不能找上門來,只能等她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