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洞房(二合一)(第2/4頁)

這下是萬無一失了。

尉遲越瞥了一眼更漏,已經將近子時了,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從酒筵上脫身便已有些晚,沐浴更衣耽擱了一會兒,想必沈氏這時候,已經等得有些心焦了。

這麽一想,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今日東宮燈火璀璨,映照得星月無光,也用不著提燈照路,尉遲越疾步在回廊中穿行,腰間佩劍、金絲香囊與玉腰帶相撞,時不時發出丁零當啷的歡快響聲。

不一會兒他便覺額頭沁出薄汗,已是仲秋,但氣候依舊有些熱,晚風帶著燥意。

風一吹,方才飲下去的酒發散出來,直往尉遲越頭頂蒸騰,鬧得他又些熏然。

他不禁想起方才行合巹之禮,沈氏大約是不擅飲酒,一口下去辣著了,眼裏沁出薄薄一層水光,哪怕一張臉塗得五顏六色,也頗為動人。

若是洗去鉛華,略飲一點薄酒,雙頰暈紅,星眼迷離,還不知有多好看呢。

這麽一想,酒這東西也並非全無是處。

尉遲越不由又想到那日桃林中她一身素淡衣裳、脂粉未施的樣子。

她此刻想必已經沐浴洗濯一新,換上了寢衣,正坐在帳幄中等他一起行……敦倫之禮。

尉遲越想到此處,腹中便像點了一把火,方才的酒意借著火勢竄遍他全身。

他只覺頭重腳輕,腳底下軟綿綿的,仿佛踩在雲上,笑意不由自主地從嘴角蕩漾開去。

尉遲越心頭一凜,掖了掖衣襟,正了正金冠,此乃人倫大事,不可存有狎戲之心。

常言道酒為色之媒,果然不是好東西。

他一會兒心旌搖蕩,一會兒克己復禮,終於揣著一腔矛盾來到了長壽院。

寢殿中燭火吹熄了大半,加上帷幔重重,比別處顯得深幽些,尉遲越有些納悶,不過還是理了理衣袍,舉步往裏走去。

外殿內侍見太子來了,連忙齊刷刷地跪下行禮。

內殿的宮人聽見動靜,都慌了神。

大婚之夜太子妃自己先睡了,太子若是發怒,他們這些下人多半也要遭殃。

可是此時去叫醒太子妃……

他們想起眉嫵的遭遇,又默默退縮了。

殿下發作一頓,大不了就是罰他們去掃茅廁,而打攪了太子妃清夢,可是會被逐出宮去的。

兩害相權,還是太子妃更可怕一些。

素娥和湘娥也很著急,他們與沈宜秋親近,不怕被她發落,但是他們家小娘子剛剛立了威,他們自己人怎麽能去拆台?

他們到底也才十幾歲,雖算機敏,可歷練有限,遇上這種事也慌了手腳。

一個遲疑,太子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屏風前。

這時候再要去叫醒小娘子也來不及了,素娥和湘娥心如擂鼓,面色煞白,只好拜倒行禮:“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素娥機靈,有意將那聲“太子殿下”叫得特別響亮,然而沈宜秋睡功了得,只要睡熟了,便是有人將屋拆了她也未必會醒。

素娥悄悄往紗帳中一看,裏面的被子卷半點沒動彈,後背頓時一涼,心道完了。

這時,尉遲越也已到了帳前,縱然隔著一層朱色的紗帳,他也看能看出來,沈氏並未如他所料端坐帳中,等待與他行那……敦倫之禮。

看到帳中的景象,他怔然立在當地,疑心自己是醉了。

尉遲越覷了覷眼睛,再睜大,帳中的被子卷還在原地,穩如磐石,巋然不動。

他醉意上頭,腦筋轉得有些慢,只覺迷茫。

大婚之夜,沈氏一個人睡著了?就這麽睡著了?

竟然睡著了?!

尉遲越好容易回過味來,心中五味雜陳,憤慨有之,惱怒有之,但更多的是委屈——看看,這就是你千方百計娶來的新婦!

暑氣未消的八月初,他卻仿佛置身草木黃落的深秋。

若是換了從前,尉遲越一定毫不猶豫地拂袖離去,可一想到沈氏上輩子為了他自戕,他又躊躇起來。

不能走,若是此時離去,宮人們都看在眼裏,她這個主母便不好做了。

尉遲越打定了主意,對素娥、湘娥還有一眾宮人、內侍道:“你們退至殿外吧。”

眾人方才都嚇得噤若寒蟬,此時見太子殿下語氣平靜,不似發怒,心放回了肚子裏。

尉遲越待人走了,便想去叫醒沈宜秋,撩開帳子,卻見少女緊緊裹在衾被中,只一張瑩潤的小臉和幾綹頭發露在外面。

暈黃的燭光中,她看上去少了幾分美艷和鋒銳,多了幾分娟秀,眼皮上的褶痕此時看來是淺淺的兩道,淡淡地掃進微微上翹的眼梢裏。大約是被子裹得太緊,她微微出了點汗,濡濕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還有小扇子似密密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冷青色的影子。

尉遲越欣賞了一會兒,心道沈氏睡著的模樣倒是別有一種好看,不禁又好奇,自己睡著時不知是什麽樣,想必也是極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