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一夜風急雨促。

翌日,雲破日出,歷城的天空恢復蔚藍,那一大塊積雨雲已經向江城移動。

徐爍起了個大早,洗了澡,頭發還濕漉漉的,就下樓進了廚房重地。

一陣“叮呤咣啷”的巨響之後,一直躲在房間裏的王嫂終於忍無可忍,跑出來制止徐爍拆家。

“少爺啊,那個,要不還是我來吧?”

王嫂剛一開口,就被徐爍嚴肅的臉色嚇了一跳。

今天的徐爍有點反常。

那寬厚的背像是一座小山站在案台前,修長的十指被摻了水的面粉糾纏著,身上和臉上也是一塊塊白,乍一看有點荒誕,可那隱藏在面粉後面的表情,卻仿佛醞釀著一場大風暴。

徐爍開口時,聲音倒是平靜:“這個我以前做過,待會兒就有的吃了。”

王嫂看看那些面粉,看看還沒處理過的韭菜和豬肉,又看看徐爍,直到身後響起一聲輕咳。

王嫂回頭一看,是身著居家服的徐海清。

徐海清揚了揚下巴示意王嫂,王嫂只好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廚房。

徐海清繞進開放式廚房裏,不動聲色的將韭菜分出來,慢條斯理的摘著。

過了一會兒,徐海清又將肉餡味好,蓋上蓋,轉而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倒了兩杯,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另一杯就放在徐爍手邊。

“……”

徐爍無聲的端起酒杯,一股腦喝了,又繼續和面粉搏鬥。

徐海清靠著案台,目光從那個被揉的七葷八素的面團上移動到徐爍身上,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大侄子的時候。

那是十年前,徐海清在歷城的事業剛剛做出點成績,不過家裏除了大哥徐海震之外全都死光了,沒有人能跟著她享福,又因為她撈偏門的事,在江城做刑警的徐海震也和她斷絕了關系。

徐海震最後跟她說的那句話是:“有生之年,你都不要回來江城,否則犯了事,我一定會親手抓你。”

徐海清也狠毒的回了一句:“江城的水有多深,你知道,還是小心你自己吧,為人民服務也得有這個命!”

那之後沒多久,徐海清就見到了徐爍,是在歷城的一個邊緣小鎮。

徐海清到那裏辦點事,順便想買一套房子度假用,那個小鎮的風水好,空氣好,那裏的人都很長壽,老年人都能活過一百歲。

徐海清想著以後金盆洗手,就搬到這裏來住。

結果,她巧遇了一個脾氣火爆的毛頭小子,還因為幾句話而杠上了。

那小子口氣很沖,眉毛豎著,眼睛瞪著,一身的皮膚曬得黝黑,渾身蠻勁兒,身上的戾氣比混道上的還重,一看就是不是小鎮上的人。

最主要的是,那小子很像徐海震年輕時候。

徐海清從本能升起莫名其妙的親切和厭惡,十分矛盾,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在那小子被她的幾個手下打趴在地上之後,她竟然還蹲下去,遞給他一塊手絹。

那小子接過來,在臉上糊了一把。

徐海清問他是哪裏人,家裏人呢,怎麽放他一個人在這鎮上逞兇,那小子很快就頂了回來,說關她屁事。

徐海清又問他,敢這麽和她說話,不怕被打死?

那小子說,反正老子快死了,怕Who啊?

徐海清覺得他很有趣,也很好奇,便當場和他聊了起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小子來自江城,剛被檢查出肺癌,情況十分嚴重,幾乎已經到了不做手術不化療連三個月都活不過的地步了。

那小子當時就被他老爸架著去了醫院,還安排了幾天後的手術,他害怕極了,連夜就從窗戶跳了出去,穿著病號服跑路,在幾個朋友的幫助下借了點錢跑到歷城來。

聽說這裏有個鎮人人都很長壽,空氣好水好,他往這個犄角旮旯一貓就是三個月,到現在也沒死,呼吸順暢,還能和人幹架。

那小子說,準是醫院那邊的檢查出了問題,艹,還好跑得快,不然就要挨刀子了,還要做什麽狗屁化療,傻逼!等他回去一定要幹翻那些庸醫!

他一張嘴就是一連串的臟話,連徐海清在道上混久了都聽的逆耳,當場就想走人。

直到臨走前,徐海清隨口一問:“對了,你叫什麽?”

那小子就盤腿坐在地上,身上還掛著彩:“還想約架?好,你記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徐名爍!”

徐海清差點被他從武俠小說裏學會的大言不慚嗆著,腦子裏也仿佛發出“嗡”的一聲,有根筋斷了。

徐海清問:“哪個徐,哪個爍?”

“雙人徐,火樂爍。”

“……”

這之後就是一場別扭至極的姑侄相認,兩人都非常不情願。

徐海清也找人去江城打聽過情況,得知當時徐海震早就有了徐爍的消息,但他手裏剛好有個大案子走不開,再一看徐爍也沒幹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不過就是認慫貓起來了,也不再堅持把他綁回來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