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邊上待立的人應了個喏,卻行退出去承辦了,這深宏的殿宇上,只剩沈澈和通引官,及幾個親近的副都檢點留下協贊。

沈澈道:“劍南道的翼軍接了令,已經奉命出征了。禦龍直抽調的人也已八百裏加急趕赴關外,代殿帥行布兵之權。”

沈潤坐在座上,一手支著腦袋,有點意興闌珊,嘴裏喃喃著:“這幾日要留下聽信兒,倒是哪裏也不能去了……”

沈澈聽了一頓鄙夷,指揮使近來承辦公事的時候頗有放水的嫌疑,那一顆幹涸了多年的心忽然有清泉注入,頓時枝繁葉茂大樹參天起來。於是日日盼著回幽州,日日想同他的準夫人聚上一聚,叫他們這些自以為了解他的人,感到十分難以適應。

嚴復摸著他的絡腮胡道:“倘或前線戰績不佳,殿帥可是要親自出征?這麽一來耗時可長,沒有三五個月回不來。”

這也是沒轍,真到了緊要關頭不去也得去。後來的幾日,殿前司有大宗的案子要辦,一頭還要聽著戰場上的消息,著實忙得昏天黑地。不過再忙,也不忘惦念清圓,隔日就打發人上陳家去探望姑娘近況。回來的人稟報得一本正經,說姑娘正忙於訓貓,姑娘很好,胭脂也很好。

胭脂是她給貓取的名字,說它臉上長了圓圓的斑點,又是個貓姑娘,叫這個名字很應景。沈潤聽了搖頭,“叫什麽胭脂,多俗氣的名字。”回身提了筆,在桃花箋上揮毫寫下三個字——大圓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回幽州去。

清圓看見那三個字,驚訝之余大皺其眉,“大圓子?他這是在給我起綽號,打量我看不出來?”

抱弦也歪著腦袋瞧那紙上墨寶,“我覺得這是殿帥的一片美意啊,大圓子……聽著多圓潤,多可愛!姑娘想想,貓胖了才圓,圓了皮毛就好……毛好,胃口就好……胃口好了,多拿耗子,護持家宅……”見她主子直直看著她,她訕訕笑了笑,“姑娘,我編不下去了。”

所以要替沈潤說好話,真得費不少心力。清圓拿這著桃花箋坐回書案後,端端正正擺在面前,眷戀地看著他的筆跡,既是嫌棄,又覺牽掛。

他倒還記著給貓取名字,不知道給她寫封信。雖說上京離幽州不算太遠、雖說他每隔兩天便差人傳話、雖說他很忙……

清圓嘆了口氣,“其實大圓子這個名字……也怪好聽的。”

如今姑娘幾乎沒有什麽特別堅持的事,但凡與沈指揮使有關的,至多抱怨幾句,很快便也妥協了。抱弦含笑看著她,見她一忽兒凝眉一忽兒笑,少不得要感慨一番,情之一事多奇妙,原本多冷靜克己的兩個人啊,湊到一處,竟會變得那麽柔軟。

清圓見她深深望著自己,不大自在起來,“你瞧我做什麽?”

抱弦笑道:“沒什麽,我只是替姑娘高興。姑娘自小沒有娘,可是老夫人像嫡親的祖母一樣疼愛你。後來回謝家,吃了半年的苦,譬如下凡歷了一回劫,也就罷了。十五歲上遇見沈指揮使,等不到十六歲想是就要成親的。往後夫妻恩愛,兒女成群,姑娘一輩子沒有什麽不圓滿了。”

清圓聽了,不由也嘆,“所以我不去怨天尤人,這樣已是很齊全了。”說著又同她打趣,“你也別急,將來有了適合你的好親事,我自會替你做主。還有春台……可惜謝家既不還我梯己,也不放她和陶嬤嬤來。”

抱弦正唏噓,陳老太太從門上進來了,邁進門檻說:“老太爺說我尖酸小氣,我瞧你才是心眼兒小得針鼻似的。那盒子梯己,能拿回來固然好,拿不回來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其實依我說,你該感激謝家才對,他們家多災多難,才讓你有了遇上姑爺的機會。多好的姑爺,打著燈籠也難找,那四五千兩值什麽,你短了四五千兩,他給你六萬兩,還不夠填你的虧空麽?”

清圓赧然笑著,上去攙了老太太進門來,“我也不是心疼那盒子梯己,只是不願意落進扈夫人手裏,白便宜了她。”

老太太回頭,示意身後的人把大紅漆盒擱在案上,一面寬慰她,“有失方有得,像雨天裏屋檐底下的水缸,滴滿了就得漏出些來,你瞧著覺得可惜麽?你要是不平,來日自有討回來的時候,他們既打發人登門,可見心不死。只是為了那點子錢,還要和他們兜搭,其實大可不必。”

後頭也不再提謝家了,過去開了盒蓋,從裏頭小心翼翼取出一件喜服來,“快瞧瞧,我請了六個繡娘,日夜趕工做出來的,好看麽?”

清圓放下手裏團扇來看,這翠色的大袖衫上繡滿牡丹飛鳳,其精美華貴,實在超出她的想象了。

陳老太太對繡娘的手藝還是很滿意的,牽了袖子給她看,“絲線用的是真金,所以分量是有些的,但也不礙,只一天罷了,忍一忍就過去了。將來這禮衣是你的一份家私,留著給你的姑娘出嫁時穿。你祖父才剛瞧了,說唯恐太張揚,我竟不是這麽想。姑爺是幽州新貴,聖人跟前紅人,外頭不缺那些碎嘴子,拿你的出身來嚼舌根。我就是要他們眼熱,這世上什麽最叫人難受?就是分明瞧不起的人,偏強壓他們一頭。我要你風風光光的出嫁,不叫人說咱們高攀,陳家原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商場上別說從二品,正一品也夠格了。如今我們只你一個,不給你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