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舍不得(二更)

百裏念道,“南少主利眼。”

南澤思緒浮動,對百裏念是越來越好奇了,同時心下警惕:若他真是荒月的人,向自己透露身份意欲何為?警告自己,他手握重兵站在同樣出自荒月的遲聿背後,別以為自己的人做了丞相就得意?

南澤笑地高深莫測,身體靠在扶欄上,後方是一片靜謐廣袤的湖泊,他晃動手中酒杯,垂下眼簾,眸光落在不斷翻湧旋轉的酒水上,不動聲色地出語試探,“叢葉有百裏將軍鎮守邊境,是叢葉之福,更是陛下之福啊!本少主沒有想到,將軍對陛下真是一片赤膽忠心,而不是表面上的裝腔作勢。”

百裏念站立不動,面具擋住了他的一切神情,渾身上下也沒有任何氣息波動。

他仿佛穿上了一層無形盔甲,密不透風,牢固地讓人窺探不了他半分真實心思。

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本將軍只對叢葉忠心。”

百裏念以手晃動酒杯的動作一頓,他眸色一深,擡起臉,含笑審視,“百裏將軍這話說的有意思,忠心只對國,不對君……聽著,似對陛下當政不滿呢。”

百裏念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叢葉皇室一向與南域南家交好,本將軍永遠銘記在心。”

南澤聞言,打量一會兒百裏念,若有所思地笑了,“如此一說,你對陛下不滿的地方在於——他滅了鈺王府、動了南家在京城的根基,親去南域阻撓本少主來京……也就是說,你與陛下不同心,卻向著我南家咯。”

百裏念道,“陛下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一時莽撞做下錯事,南少主大人大量,為了皇室與南家和平安穩的大局,莫要過多計較。”

百裏念此言,不知真的是在貶低遲聿,還是為了讓南澤消氣故意說的,但南澤相當愛聽,不禁心情舒暢!

他笑了幾聲,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百裏念的肩膀,“本少主不是小氣之人,該忘的自然會忘了,只是……”

南澤哥倆好地摟過百裏念肩膀,頭靠近他耳邊,眼神十足邪魅危險,話語壓低,“本少主很懷疑將軍傾向我南家的這種態度,畢竟你和遲聿同出荒月,照理說應當是一路人,可你卻對遲聿生出異心,如此不合常理,本少主怎能輕易信你?誰知你是不是遲聿派來,明面上打著交好的幌子,實際是想潛入南家做眼線的?”

百裏念倒也不辯解,轉身推開了南澤的束縛,退到一定距離後,不卑不亢地道,“陛下當初是如何登基為帝,荒月如今在叢葉是什麽存在、到底誰做主,南少主一定知道不少內幕……陛下的確出身他曾經的封地荒月,但他眼下雖是叢葉之君,卻不是叢葉之主,真正有了異心的,是登上帝位後的……陛下!本將軍言盡於此,信或不信,自是南少主定奪!告辭。”

百裏念話落,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南澤注視他的背影遠去,重新走到扶欄處,望著夜色下傾灑一片燭光的湖面,心潮起伏,陷入沉思。

……

千禦宮內,百裏念去丞相府參宴並和南澤密談的消息,很快便遞到了遲聿的案上,他眉眼慵懶疏冷,淡淡看過,捏著信件的手指隨意一揚,密信眨眼間沒入窗外夜色,落進荷花池中。

他弧線清絕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以為意,輕蔑譏諷。

……

丞相府喬遷之宴是京中一件大事,再加上有南家少主親去赴宴,這件喜事在百姓口中,便炒到了另一個高度。

言一色是第二日在鐘靈宮聽到了這件事。

夜色深深,流螢飛舞,月光冷白,夏風微涼,她坐在梳妝鏡前,流思為她卸了釵環耳墜,正在為她梳發。

刻雙魚紋的楠木梳子從言一色發頂沒入,細密的梳齒沿垂直青絲一順而下,烏黑墨發傾瀉如瀑,細軟如綢,順滑亮澤,宛若一件百年才成的藝術品,不知讓多少人羨慕嫉妒,眼紅心熱。

言一色半眯著眼,沒什麽精神,渾身散發著懶散無害的柔軟氣息,看似在聽流思說話,實際上已經跑神,要找周公去了。

流思說了有一會兒,還在繼續,“……娘娘,您知道嗎?宴會上最有意思的是,南少主竟然沒了頭發,他若穿上僧服,都能去當和尚了!”

打盹的言一色頓時清醒了幾分,晶亮的眼睛冒著澄澈的光,無良笑道,“哦?回去後把頭上唯幾的頭發都剃光了?他還挺舍得犧牲啊!不錯啊,敢不懼世俗眼光出來晃蕩,是條漢子。”

流思笑道,“南少主確實不同凡響。”

言一色這會兒清醒了,沒有再睡,伸手從匣子裏抹出一對喜鵲落枝的紅玉耳環,放在手中摩挲把玩。

流思為言一色通完發,正要扶起她上床安寢,言一色卻轉頭沖她莫名一笑,將手上的耳環塞她腰帶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