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試探

陳忠引著蘇玦走進千禦宮,從小太監口中知道遲聿去了左偏殿,腳下一拐,帶著蘇玦朝他所在之地而去。

蘇玦踏入殿門,陳忠停在了外頭沒有跟進來,殿內不見任何值守的太監宮女,邊邊角角放著幾個瑞獸白瓷花瓶,足有一人多高,幾扇落地繪山水的屏風錯落有致,巧妙分割了空間,又不失布局上的美感。

地龍早已停燒,香爐裏也沒有燃香,整個大殿幽涼清寒,如一個空曠冷寂的山洞般,沒有什麽溫暖也沒有人氣兒。

蘇玦對此見怪不怪,輕車熟路地繞過了最深處的一處屏風,果然見到了遲聿,他單手撐額,臨窗而坐,亮白的日光透過窗紙照在他俊顏上,如夢似幻,仿若謫仙。

遲聿面前是一張年代久遠的紫檀木桌案,上面擺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是一根根好似胡蘿蔔,顏色火紅的東西,他左手拿著一柄刀,眉目慵懶地切著,每切一下便出一個薄如蟬翼的圓片,同時滲出如血的汁水。

這場景實在有些詭異,雖然遲聿切的是一種名貴的草藥,但配上他暗紅的眼睛以及流露出的淡淡殺氣,硬給人一種他在剁屍的錯覺。

蘇玦笑容不變,雙手舉起環在身前,躬身見禮,“微臣見過陛下。”

遲聿松了手中的菜刀,拿了一邊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坐。”

“謝陛下。”

蘇玦雖是應了,但並未落座,而是走近遲聿身邊,將托盤裏血紅的汁水倒入一個圓形的罐子裏,“微臣過來的時候,遇見了言妃娘娘,她果然與眾不同,難怪陛下肯為她破例。”

封妃是破例,肯讓她觸碰小黑也是破例,就連寵愛女人也是破例。

遲聿也懶得問蘇玦只見了言一色一面,怎麽就看出她與眾不同了,純屬拍馬屁。

他神色淡淡,“是嗎。”

蘇玦看著托盤裏的汁水流入罐子裏,繼續閑話,神色揶揄,“聽聞陛下得了言妃去鈺王府的信兒,二話不說就跟了過去,見言家二小姐險些傷了她,頓時失去理智,不顧言二小姐是嬌滴滴的女兒家,踩廢一只手又削掉半只耳,這般強勢霸道的維護,若是傳出去,天下人該誇陛下癡情了。”

遲聿暗紅凜冽的眼眸微擡,橫了他一眼,他癡情?簡直笑話,他根本就沒有情。

“說人話。”

“咳……”

蘇玦放下托盤,握拳咳了一聲,“微臣的意思是,陛下終於肯聽微臣的勸,找個女人,做出一副‘癡情’的假象,將她推在人前,分散外人對您的惡意了。”

遲聿登基這半年來,抄家滅門、殺人放火的事做得實在太多了,且經常毫無緣由,看在外人眼中,就像個只懂屠戮殺伐的瘋子,叢京聽說過他這些事跡的人就沒有不恨他的,不知多少人暗地裏擰成一股繩,就為了毀滅他!

一個人、一個團體的力量或許微弱,奈何不了遲聿,可若有無數微弱的力量聚集起來,殺死他也不是不可能!

蘇玦為此憂慮,曾多次勸遲聿收斂性子,可遲聿若真能聽進去就不叫遲聿了,蘇玦無法,便退而求次,給他支了幾個能挽回一點形象的招,其中一個就是,推個女人出來,無比寵愛她,想抄哪個大臣府邸的時候,就安排一場大臣輕薄她的戲碼,這不就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了嗎!

他是為了愛妃才大怒抄家的,外人罵他恨他的時候,一定也會帶上他的愛妃!兩個人被罵總比一個人被罵好,不僅可以做伴,還能分散恨意。

總之,這個小手段對遲聿是有利無害的,至於被他推出來做‘寵妃’的女人麽,蘇玦也不管她無不無辜,棋子而已。

遲聿在聽他說這種計謀的時候,曾嗤之以鼻,而如今,他的所作所為,確實符合了蘇玦的期許。

只是,蘇玦的本意是,為了分散外人對遲聿的恨,才推個女人出來,而遲聿則是相反,他是先看中了言一色這個女人,才想到她還能發揮‘保護他’的作用。

遲聿對蘇玦的話不置可否。

蘇玦見他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也不再瞎扯了,說起正事,“陛下,今日在鈺王府,試探的如何?”

不錯,遲聿對言語用上狠辣手段,不完全是因為她險些傷了言一色,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借機試探鈺王南易。

這一點,蘇玦作為遲聿的左膀右臂,也是明白的。

遲聿腦海中閃過南易幾次阻礙他虐殺言語的畫面,笑意陰涼,偏又妖魅勾人,“他看似在意言語,不過是做戲。”

------題外話------

遲暴君一臉自信:孤癡情?簡直笑話,孤根本就沒有情。

言娘娘不甚在意:哦。

未來的某日某時某刻——

遲:孤把情意都給你了,你必須愛孤!全心全意、生死相依、眼睛只能看孤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