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蘇大人

男人一襲立領寬袖錦袍,袍衣是雨洗天空後的蔚藍色,幹凈又溫柔,與他雪白細膩的肌膚相得益彰,墨發半束,用銀白玉冠固住,垂落的發絲散而不亂,落於肩頭、背後,眉目清爽,俊美如畫,一張薄唇色澤飽滿,弧線柔美,笑起來若風拂碧水,輕泛漣漪,寧靜悠遠。

他身側跟著內庭大總管陳忠,言語舉止盡顯小心尊敬,足見他身份地位超然。

最先注意到言一色主仆的,是眼光六路耳聽八方的陳忠,他緩緩躬身,朝言一色見禮,“見過言妃娘娘。”

言一色托著小黑球的手臂酸了,換了個姿勢將它抱在身前,唇角勾起一個無害的笑,“嗯。”

芳心向陳忠行禮,“奴婢見過陳總管。”

陳忠的視線在言一色懷裏的小黑球上停了一下,而後,心下驚駭,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好幾眼,確認是他家陛下最珍視的小祖宗,嚇得險些跳起來。

他是不是眼花了,這兇殘的小祖宗竟然讓除了陛下以外的人抱!不對,重中之重的重點是,陛下竟然讓別人碰他的私有物!?

言一色沒注意到陳忠,目光隱晦地看向他身邊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你誰啊介紹一下’的意思。

男子清雅的臉龐上淡笑如初,眸光同樣在小黑球上流連,又飽含深意地看了眼言一色,沒說什麽,沖言一色微一頷首,便邁步從她身旁走過。

“陳總管。”

陳忠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瞅見男子已經走遠,精神一振,盡顯一個奴才的本分,揣著驚疑,帶領著身後充排場的小太監們跟隨過去。

言一色眯眼,目送一行人遠去,嘴角撇了下,好罷,她被無視了。

芳心忖度了一番她的心思,上前悄聲道,“娘娘,奴婢猜著,這位大人應是陛下最倚重的戶部尚書,蘇大人。”

戶部,姓蘇……她想起來了,原主記憶中倒還真有他的存在……一個了不起的存在。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敢勸阻、能勸阻暴君施暴的人,雖然也不是每次都能勸住,但有那麽一兩次,對活在暴君兇殘陰影下的人來說,已經等於是活菩薩了!

言一色手指頂著下巴,慢悠悠地走著,“蘇大人,蘇玦,聽說,是從小與陛下一起長大的。”

芳心緊緊跟在她身側,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後,小聲道,“十七年前,陛下才三歲,因被先帝厭惡,被送往叢葉最偏僻貧瘠的封地荒月,陛下的母親婉嬪娘娘懇求無果後,自請隨行,但是到了封地不久後,因那裏地形氣候惡劣,婉嬪娘娘水土不服,生了一場大病後,很快就去了,陛下小小年紀,身邊本就沒什麽近人,母親離世後,日子更難過了,聽說,蘇大人,就是在陛下四五歲、險些熬不過去的時候,與陛下相識的,也就是說,蘇大人曾對陛下有救命之恩。”

言一色點點頭,“難怪,有這樣的交情在,陛下總會給他幾分面子,聽他幾分勸。”

蘇玦這個人,能交好還是不要交惡了,指不定哪一天她惹惱了暴君,暴君要殺她,她還能走走他這條線,讓他為自己求情保命呢。

言一色繼續翻了翻腦海中有關遲聿的一些記憶,關於他的傳言和傳說倒真不少,他從一個幼年就被先帝拋棄的皇子,逆襲成為當今聖上的人生經歷堪稱傳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別看遲聿肆意妄為,嗜血殘暴,信奉殺人為掌控一切的最高手段,但這叢葉國的帝位,還真不是他領兵造反,用暴力搶過來的,而是先帝親自擬了傳位聖旨,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讀,昭告天下正大光明得來的!

反正,不管這其中有多少門道,遲聿正統繼位無可置疑。

“娘娘,你在千禦宮待了許久,陛下有沒有為難你啊?”

芳心小心翼翼地開口,眼神關切。

言一色低頭,伸手捏了捏小黑球長的短的那只耳朵,不甚在意地一笑,模棱兩可道,“你說呢。”

芳心哀怨看她一眼,小聲咕噥一句,“娘娘真壞。”

她這埋怨主子以拉進和主子關系的姿態,其實也沒什麽,屬於宮中奴婢貼身伺候主子鞏固地位的小手段。

言一色長在言家,照顧、伺候、保護她的人也不少,對這種手段並不陌生,她面色不變,但心裏卻升起一股惡寒,無它,芳心神態表情的確顯露了對她的討好和依賴,但眼睛深處,卻晃動著微弱的冷漠。

言一色若無其事,抱著小黑球走遠,丟下一句讓芳心定心的話,“沒有。”

芳心抿唇一笑,跟上她,一臉與有榮焉地道,“娘娘真是厲害,陛下對您就是不一樣,說不定,有一日,您在陛下心中會比蘇大人還有份量……”

言一色對芳心的恭維,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