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注一擲

明月高懸,照的門庭地面雪白,朱漆圓柱旁,星煙手裏的那盞油紙燈籠,早滅了火光。

“那賤人身上就是長了鉤子,你是沒看到今日魏將軍看她的眼神,跟丟了三魂六魄似的,我就說,早該弄死她!”

星煙手腳冰涼,染了秋水的瞳孔瞬間恐懼密布,整個人顫抖的厲害。

死,她最怕死。

親眼目睹過人是怎麽死的,她做夢都怕死。

星煙提著一口氣,艱難地從那院子裏爬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北邊一處小院,一進屋立馬緊閉了房門。

屋內一股清茶香,蔣姨娘正在收拾茶具。

星煙直接沖到她身旁,徹底嚇哭了,“姨娘,我怕。”

姨娘很少見到她嚇成這樣,內心一咯噔,就聽星煙嗚咽地說道,“正屋裏的要弄死我。”

姨娘的臉色立馬變了。

“你怎麽知道?”

“親耳聽見的,一個說早該弄死我,另一個說現在弄死也來得及。”星煙哭的肝腸寸斷。

今日魏將軍來府上,她根本不知,若不是二姐姐說讓她過去一趟,她定不會走出自己的屋子,誰都知道大姐姐喜歡魏將軍,她那一去,魏將軍的眼睛就盯在了她身上。

大姐姐、二姐姐均為蘇夫人所生,親生姐妹鬥起來,她這個侯府唯一的庶女,就成了炮灰。

果不其然,今兒就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星煙心裏恨。

不過就一登徒子,誰稀罕誰拿去。

她還想活著,不想死啊。

“先別哭。”將姨娘將她扶到了床邊,瞧著一臉梨花帶雨的星煙,心裏拔涼拔涼的,這幅模樣,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

淚滴如珍珠,膚如凝脂,掛在精巧的臉上,那模樣我見猶憐,正屋裏的人,豈能容得下她。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閨女的臉招惹人,她想盡辦法藏,從來不讓她出侯府,即便是這樣,什麽狐狸精轉世的謠言,還是被傳的滿城皆知。

如今星煙已滿十七,模樣愈發長開,藏怕是藏不住了。

蘇夫人娘家是大將軍,自己一個妾侍哪能比得上,她要你死,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姨娘,你說魏將軍會不會來提親?”星煙好不容易緩過神,又自己嚇自己。

很有可能!今兒他還問了父親,自己有無婚配。

星煙透心涼。

魏將軍前腳來提親,後腳她就會死,說不定還等不到上門提親,人還在半路上,她就已經死透透了。

這些年她聽姨娘的話,處處忍讓著正屋裏的兩位,昧著良心將她們誇的天花亂墜,將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裏,誰知,還是躲不過。

星煙走投無路,想到了父親庚侯爺,念頭剛冒出來,就打消了。

找父親說正屋裏的人要害她?說對魏將軍沒那個意思,讓魏將軍娶大小姐。

恐怕死的更快。

星煙想不出主意,一著急又嗷嗷地躺床上哭了一陣,蔣姨娘心痛地捏著她的手,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好不容易養到這麽大,怎麽可能讓人弄死。

“你進宮!”蔣姨娘咬了咬牙,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走這條路。

星煙癡癡地看著蔣姨娘,停了哭泣。

皇上?那個色胚子?

皇上還是太子的那會,庚太傅帶著他來府上作客,結果一見她,就說要娶她做媳婦,那時候皇上才十三,自己才十歲。

那麽小就生了色心,今後還得了。

星煙不太願意。

“也就只有皇上,才能護住你這張臉,豺狼虎豹哪裏不有?總比屈死填井強。”蔣姨娘隱忍了一輩子,為的就是保護她兩個孩子,如今護不住了,她還隱忍什麽。

進宮,各憑本事爭,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星煙最害怕就是填井,想起了那位進府不久,就早死的姨娘。

一屍兩命,掉進深井裏,撈出來時像是吹了氣的皮筏子,腫脹的沒了人形。

她真怕死,

只要不死她幹什麽都行。

星煙一張臉哭成了花貓,抹了一把淚,邊哭邊說道,

——“成!”

“今日她弄不死我,明日我就弄死她。”

蔣姨娘同星煙一直謀劃到半夜,進宮若是她自己提出來,這是大事,她說給侯爺聽,即便侯爺同意了,肯定得問蘇夫人的意見,正房屋裏的人不想進宮,想找個權貴門戶嫁過去獨攬大權,但也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庶出的爬到自己頭上。

新帝登基兩年,壓根沒有擴充後宮的打算,更別說選秀。

這條路也行不通。

唯一可能的,就是從宮裏來聖旨直接接走星煙。

要想拿到聖旨,只能從皇上入手。

見皇上倒不難,眼下就有個機會,庚太傅在世時,皇上還是太子,手把手將他帶出來,皇上心裏念記著恩情,每年庚太傅忌日,皇上都會到侯府清暉院為其上一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