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4/4頁)

大概一旦開啟了傾訴的閥門,再開口就變得更容易了一般,徐志新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家是農村的,條件一直很苦,我媽很早就沒了,都是我爸把我拉扯大,我因為成績在村裏不錯,一路考上了鎮裏的高中,我爸東拼西湊,加上獎學金,總算最後上了個大學,學了電子機械,我本來以為只要苦過這階段,熬出頭就行了。”

“大學裏我甚至還做了幾個機械裝置的小發明,當時很樂觀,覺得大學畢業找上工作,就能給我爸過上好日子了。只是沒想到,如今那些好的工作,根本不是有個學歷就能當敲門磚進去的,我是個農村人,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大學說實話也不是頂尖的,最後也只能去了別人不肯去的技術崗,每天都得下車間,每次下班回家前,我都要洗十幾分鐘手,好把手指甲裏的機油汙漬洗掉,不讓我爸發現我一個大學畢業生,卻在車間工作……”

徐志新自嘲地笑了笑:“我都騙我爸我在蹲辦公室呢,是那種他電視裏一直看到的白領,進出高档寫字樓的……本來想把上學時學費的債還清了,就能讓我爸過上好日子了,結果他查出胰腺癌晚期了……”

之後的話,徐志新已經說不下去了,他整個人陷入了哽咽:“白律師,我不能被認定成騙病假,否則我根本找不到新工作了,我得把這個家撐下去。”

白端端看著眼前繼續堵著的車流,還有車內流淚的徐志新,內心既慌亂又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和難過。雖然沒有徐志新家那麽艱難,但白端端確實也體會過相似的經歷……

“我再和你確認一遍,你提供的那些病假單和診斷證明,有沒有問題?去醫院查,能站得住腳嗎?”

徐志新頓了頓:“雖然斷斷續續一直生病,但我真的不是裝的,我爸那時候診斷出癌症,我壓力非常大,幾乎睡不著,身體變得很差,確實不斷過敏、蕁麻疹和腸胃炎還有感冒,還在醫院掛了水,這都是不同科室出的病假條和診斷證明……”

徐志新說到這裏,也很愧疚:“當時,人事部就覺得我造假病例,畢竟誰會不斷得亂七八糟的病呢,我也不想,但那段時間就和撞邪了一樣,這個病連著那個病,注意力也不集中精神恍惚,還摔斷了腿……”

“但我確實對不起閆欣姐,這幾年電子機械設備這塊市場不太好,當初她招我進來,給了那麽高的工資,也是頂住了壓力,是我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徐志新苦笑道,“這樣頻繁的請假,換誰也不會相信啊。”

白端端本來對徐志新那頻繁的病假也抱有懷疑的態度,然而如今聽他這樣一解釋,唏噓之余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了。

當人生遭受重大打擊,一瞬間身體病敗如山倒,卻偏偏還像徐志新這樣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情形,白端端也是一步步這樣咬牙過來的。

沒有經歷過這些痛苦的人並不知道,也大概永遠無法想象真正不幸起來,一個人能有多麽倒黴,倒黴到都戲劇性,都充滿巧合,都不像真的。

“你不要太有壓力了,案子我會全力以赴,你可以放心。”

原本白端端只是站在工作的立場上看待這個案子,如今則在工作之余,她私心裏,也很想幫徐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