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行衣是一直隨身帶著的。

接到命令後,鹿小滿便返回了自己的營帳中,看著天色,帶上衣物,便去找在南疆的向導。

這些向導大多是投奔了南秦的其他部落的人,他們自小生在南疆,長在叢林裏,很有一套找人認路的辦法。

但向導擡頭看了看天色,便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

“要下大雨了!很危險!”他用腔調有些古怪的中原話,強調道:“不能,這時候,出去。”

南疆濕熱多雨,叢林之中更是遍布沼澤,又毒蟲眾多。

一旦下雨,又是夜晚出發,本就不好走的路面更加泥濘,能見度幾乎沒有,簡直就是自找苦吃,自尋死路。

聞言,鹿小滿皺起了眉頭。

他跟著看向了天空中帶著些微灰紫色的的低沉雲彩,猶豫了片刻,終於道:“你先回去。我去請示一下。”

……

與此同時,姚玉容也在看天邊那片帶著些紫色的淺灰色雲彩。

她眯著眼睛觀賞了半晌,突然道:“那片雲,好像一只鯨魚。”

一只愜意的徜徉在大海之中的藍鯨。

藍淵卻深居內陸,從不了解這種海中巨獸。

他疑惑道:“鯨魚?金魚?哪裏像?”

由於藍鋒如今才是少族長,要處理族中的大小事務,陪著姚玉容的任務,便交給了藍淵。

他作為族長的長子,少族長的長兄,雖然不再擁有繼承權,身份上卻也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他們便一起登上了塔樓,觀察敵情。

只是說是觀察敵情,但南秦軍營實在沒有什麽好看的。姚玉容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完全被南疆的風景所吸引住了。

只見登高望去,遠方一片無垠蒼穹,天地交界之處,一汪湖泊煙波浩渺,明亮如鏡。

近些地方,入目則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碧綠,間或有懸崖峭壁點綴其間,可遠遠望去,不見險惡,卻見風情,宛若圖畫。

姚玉容看的神清氣爽,只覺得神奇:“南疆真美……”

果然,人還是要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

畢竟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有時候感到苦悶不已,大約是因為太過關注自身,不小心便將自己困在了逼仄之地,而忘記了世界有多麽遼闊。

和這天地相比,人類不過滄海一粟,除卻生死,又有什麽大煩惱不能放下?

再想想宇宙,就更覺得大多數問題,不過是庸者自擾。

姚玉容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咧嘴笑道:“你說,如果我去跟南秦的將領說,我只是想來旅個遊,他會怎麽想?”

藍淵頗有些不適應這過於跳躍的思維,他愣了一下,才遲疑的想知道她這麽問究竟是什麽意思,卻想不明白,只能謹慎的回答道:“不知道。”

“想也知道,他不會相信的。”姚玉容笑的更開心了,“人有時候,明明是真相,卻就是不肯相信。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因為自己不能理解,所以就覺得別人也不可能會這麽想。狹隘的可憐。”

但笑著笑著,她又慢慢的收斂起了笑意,顯得有些憂愁起來。

“藍淵,你說,人和人有沒有可以互相了解的可能?”

“比如?”

“比如……北梁和西疆,和東戎,和你們南疆……還有,和南秦?”

“……不知道。”藍淵更謹慎小心了,“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南秦的話……只能一戰吧?”

姚玉容卻沒有回答他。

她凝注著遠方的那片湖泊,自顧自的又跳了個話題道:“我聽過一個故事,說是兩個國家,一直在打戰。打了很久很久,死了很多很多人,然後,一個對兩個國家來說,都非常重要的節日來臨了。兩邊的軍人終於忍受不了繼續作戰,於是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武器,在節日那天盡情的慶祝了起來。你說,他們算不算互相理解了呢?這算不算,人與人之間,觸碰到了彼此的心呢?”

藍淵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他隱隱感覺她似乎對他敞開了一部分心扉,在向他傾訴她的想法,但他卻無法理解她的思想。

他們之間格格不入,雖然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一道深不可見的鴻溝。

只見她憑風而立,衣袂飄搖,恍然若神,雙目清湛,帶著平和的笑容,凝視著遠方,氣韻風流。

那模樣,讓她說出口的話,透露出的思想,即便旁人聽不懂,也感覺天然帶著一絲超凡脫俗的氣息,叫那些無法理解的人,忍不住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姚玉容卻興致高漲,指著那天下的湖泊,朝著藍淵問道:“你說,如果我現在就出去,到那個湖邊去,我去不去得?”

藍淵這個問題倒是聽懂了,他立馬大驚失色道:“那太危險了!”

“是啊……太危險了。”姚玉容收回了手,臉上卻仍然帶著笑容道:“因為南秦的軍隊還在。若是離了楠亞寨,恐怕就要被他們追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