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謝籍登基之後,謝家的地位就變得十分微妙與尷尬。這其中的原因,眾所周知。

於是當北燕的使者進入九江,許多人都在觀察謝家的反應。但謝家的大門緊閉,拒不見客。不論是北燕使者親自上門拜訪,還是宮中下詔宣召,謝溫都一概稱病不出。

即使帝都書院重新開課,謝珰與謝安都借口叔父病中,難以抽身,而沒有出門。

這樣的避嫌雖然讓人覺得有些謹慎過頭,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卻也無可奈何。

而北燕使者除了例行公事的來呈交了一份國書外,對於進犯淇州和並州一事卻絕口不提。一旦問及,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微笑不語。

一看便知,又將會是一場大型的扯皮。

盧湛對此氣的咬牙切齒,但一早便知曉不會順利,倒也並不意外。只是面無表情,心知如今並非撕破臉皮的時候——等到可以撕破臉的時候,他定要北燕好看。

然而就在大燕使者回程之時,使者名單之中,卻有一個讓人大吃一驚的名字——謝安。

介於出使名單並不是突然定下的,早在前些時候,謝溫便已知曉此事。

閉門拒客之時,他與謝安就此事爭執過許多次。

謝溫內心深處很是恐懼謝籍所做的一切。因為他確信了自己的兄長,從小想要做什麽,最終都一定會做到。

他懼怕謝安一去,說不定就不會回來。

那對他而言,就是巨大的打擊與否定,說不定會就此直接喪失與謝籍繼續對峙的勇氣。

即便謝安再三表示絕對不會如此,謝溫也執拗的覺得,那是因為她還不曾見過謝籍,才能如此信誓旦旦。

最後姚玉容被逼的沒辦法了,心想大不了偷偷混進隊伍裏也要去。

大約是感受到了她的堅定,謝溫摩挲著太師椅扶手,感覺這扶手近些日子,被他摸得圓潤光滑了不少。

他猶豫道:“你一定要去?”

察覺到了他的態度終於有所松動,姚玉容連忙道:“叔父……我們總不能一直閉門塞耳。你不願去面對謝籍,那就讓我替你去吧。”

謝溫便又低頭摩挲著扶手,猶疑著,遲疑著,不安著。

最終他嘆了口氣道:“那你路上注意些安全。我叫鳳驚蟄護著你——還有狌初九和麒初二,你想帶著誰?”

聞言,姚玉容微微一愣,她猶豫了片刻道:“這次出行乃是代表南秦,應當不至於有太大的風險。人不需太多,若是帶上初九和初二,到時候他們被對方扣下又該如何?我想……有鳳驚蟄應該就夠了。”

“你確定嗎?”謝溫皺眉想了想,過了片刻,又點了點頭道:“你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反正鳳驚蟄是被棄之人……那麽就聽你的吧。”

鳳驚蟄之前在月明樓裏,便已經不受重視了。後來也是因為早就被放棄了一半,蘅翠才允許他那麽無謂的壓迫學生,完成試驗,在激起了學生們的仇恨後,又可以為了安撫學生們,將他仿佛放逐一般,送去了前往九江的船只。

若是當初謝溫沒有把他們都留下來,回去月明樓的鳳驚蟄,大概就只能孤獨養老了吧。

等到什麽時候,覺得活著真是沒勁了,可能就去做個給後輩開刃的志願者。

……

使者團出發的那天,為了送別謝安公子,無數的少女健婦攜手堵在了城門兩旁,拼命的朝著白馬之上的姚玉容拋灑鮮花,看的北燕的使者們驚嘆不已。

他們乘船沿著九江順流而下,抵達雲夢郡後,從地圖上來看,就在北燕首都司州的正下方。

從雲夢郡跨過兩國邊境後,北燕的官員實在忍受不了舟船勞頓,日夜暈船嘔吐的滋味,便棄船改換成了馬匹。

北燕雖然繼承了北周的缺馬,卻因為有自己的養馬地——雖說馬的品質較低——比南秦還是要多上不少。

只是這裏也極為接近西疆邊境,只要往西再過一城,便能遠遠眺到那一望無際的草原。

若是在前世的話,這種風景一般是在蒙古西藏那邊吧?

姚玉容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小時候,了解了些歷史,便很不理解的詢問父母,為什麽古代有長城,四周還有那麽多遊牧民族過來打仗,現代沒有城墻了,遊牧民族都不見了呢?

他們去哪裏了?

為什麽現代不跟遊牧民族打架了?

現在想想,小孩子的問題的確都很幼稚可笑,而如今,姚玉容心想,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去這個世界的“蒙古西藏”——西疆東戎南蠻等地旅遊什麽的。

遊牧民族的菜譜,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

烤全羊,烤牛肉,烤羊腿,烤羊肉串……

想著想著,她就不禁看著遠方的山丘,看的出了神。

與此同時,山丘之後,一個白巾包頭的精壯男子低聲不滿道:“那個南蠻子幹嘛總是朝著我們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