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祖祖母

半瘋半醒的華陽大長公主,為傷痛怒恨侵蝕地幾無理智,心中唯有一念,如熾焰升騰,人也隨之搶步上前,只想著將手中冰冷尖銳的長簪,插進那男童脆弱的喉嚨,取了那對賤人孽種的性命,為她的一雙兒女報仇。

然,她一個常年被囚的瘋病婦人,怎比得上武藝高強的皇家侍衛,剛踏出半步,即被從後制住肩臂,而站在太子殿下身旁的沈適安,見華陽大長公主突然發狂傷人,下意識就護在了元晗身前,那只原本用力刺來的長簪,因握持的主人華陽大長公主,被侍衛掰折手腕吃痛失力,滑落下去,擦著沈適安背部的衣裳,摔在地上。

此處動靜,驚動了不遠處的皇帝與溫蘅,驚魂未定的溫蘅,急忙走近前來,將晗兒摟在懷中,仔細打量他是否傷著了哪裏。

元晗並未受傷,但生來備受呵護、未見人間陰險的他,是著實受了一驚,他看向那形容可怖的瘋婦人,怔怔地喃喃輕道:“她是想要殺了晗兒嗎……”

盡管聽舅舅說過這瘋婦人心思惡毒、不可理喻,但一想到是沈叔叔的母親,想要殺死他,元晗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這是何感覺,只是悶悶地轉過頭去,靠在母妃懷中。

皇帝強抑心中驚怒,和聲讓溫蘅把孩子帶走,而後轉看向華陽大長公主的眼神,冰寒如刃,幾能生生活剮了她!

盡管放在晗兒身邊的大內侍衛,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莫說一個被囚多年的婦人,便是有人蓄意行刺,也不可能得逞,但深愛孩子的皇帝,心中還是不免感到有些後怕,對華陽大長公主,更是恨極怒極。

原想著明郎至死都是孝子,故而命人將華陽大長公主帶到這裏,讓他們母子做今世之別,但沒想到多年的寬容囚禁,猶未能令華陽大長公主消退歹毒之心半分,竟敢如此喪心病狂地對晗兒痛下殺手,皇帝越想越是怒恨翻湧,真想即刻殺了這毒婦泄恨,但,此處乃沈氏墓園,他現下,是在明郎與淑音面前。

連日來的沉重傷思,終是暫壓了洶湧的殺意,皇帝嘉獎了救護的侍衛並沈適安,命人將武安侯府的管家傳來,淡瞥了他一眼道:“往後府裏,不必再為元宣華煎藥了。”

華陽大長公主聞聲猝然冷笑,她身體雖被鉗制地動彈不得,但雙目卻冷冷地剜視著皇帝,沙啞的嗓音,如一把豁口的鐵刀,直朝大梁的九五至尊劈去,“你倒不如殺了我!!”

皇帝淡道:“死是便宜你了,朕還想等看你徹底瘋癲,想讓天下人一同看看,不可一世的華陽大長公主,徹底淪為瘋婦的模樣,想來,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華陽大長公主冷笑的面皮僵住,而武安侯府管家,則早已喏喏稱是,那治療瘋病的藥湯,是原先侯爺吩咐為大長公主每日煎上兩服,從而如此煎了多年,如今侯爺已逝,聖命如此,自然遵從。

於是,自此日後,再無藥湯端送至華陽大長公主面前,武安侯府也有了正經的新主子,盡管還是不滿十歲的孩子,但處事頗為老成,對名義上的祖母華陽大長公主,也是盡心奉養,盡管即使他再怎麽尊恭,也常遭大長公主斥罵指責,新侯爺在衣食之物上,依然並不短缺他名義上的祖母,一如他父侯在時。

但也,只能是衣食之物了,禦命之下,再不會有人端呈治療瘋病的藥湯,早晚兩次,伺候華陽大長公主服下,原就常發瘋病的華陽大長公主,因失子之痛,越發瘋狂,漸漸一日比一日,清醒時候更少,有時甚至能整整五六日,都無半分清醒時刻。

時光飛逝,漸漸夏去秋至,寒涼的秋雨下了一場又一場,淅瀝的落雨聲中,武安侯府諸侍,私下裏都在議傳,大長公主殿下,怕是等不到今年年底,就會徹底瘋癲了時,又聽宮內傳了件稀奇事,聖上不知因何緣故,竟不慎摔斷了一條腿,不得不改臨朝為召議,長期臥榻休養。

這可真真是怪事,若說摔傷斷腿,最有可能的,就是騎馬時不慎摔下,但聖上並非因此受傷,可除了這一因由,聖上平日出行,身邊盡是內監侍衛,怎麽可能摔著,這斷腿的因由,真似雲裏霧裏,叫人看不分明。

一日日的,時轉入冬,天氣越發寒冷,大梁皇宮裏,聖上依舊療養著傷腿,武安侯府中,大長公主殿下越發行止瘋迷,侍奉的侯府侍女們,見這一次,華陽大長公主已經連續十幾日,都沒有半分清醒時候,暗地裏都道大長公主殿下怕不是已經真的瘋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從前華陽大長公主時有清醒時候,侍奉的侍女們,都知道大長公主清醒時那暴烈脾氣,一見她神智清醒,都得小心著點,現下大長公主殿下似真瘋了,每日裏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自言自語,不許旁人進去,侍女們倒也樂得清閑,就在這凜寒冬日,一邊袖手站在門外廊下望雪,一邊輕聊閑話,打發漫長無聊的冬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