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抓周

溫蘅放下手中空杯,擡眼朝金架上的白羽鸚鵡看去,那白羽鸚鵡見有人看它,更是來勁兒,叫喚得更加厲害,一聲聲直嚷:“弘郎!弘郎!!”

饒是平日臉皮頗厚,皇帝這時候也不免有些覺得羞窘,他不好意思地悄看溫蘅,方才自賣自誇時,絲毫面不改色的臉皮,也跟著悄悄發熱,訥訥無言地搓手等著溫蘅輕嘲他這幼稚行徑。

但溫蘅並未說什麽,面上亦無輕嘲神色,她注意到搖床中的晗兒,因這鳥叫動靜,身子微動了動,怕這鸚鵡叫聲吵醒晗兒,起身走上前去,端起粟米盞,準備拿些吃的,堵住鸚鵡叫喚的嘴。

可這鸚鵡先前被皇帝訓教時,養成了習慣,喂它一點吃的,它反要叫喚一聲,溫蘅喂了兩下,停住了手,那鸚鵡見吃的沒了,以為是自己不夠賣力,愈發用力叫喚起來,一聲高過一聲,“弘郎!弘郎!!弘郎!!!”

窘迫的皇帝,再聽不下去了,訕訕走上前去,揮手斥那鸚鵡,令它閉嘴,但鸚鵡見正經主人過來了,反而更興奮了,揮舞著翅膀往皇帝身上飛,邊飛邊喚“弘郎”“弘郎”。

皇帝這下越發羞窘臉熱,正恨不得將這鸚鵡掐送到禦膳房紅燒時,忽見望著他們這一人一鳥撲來掐去的溫蘅,唇際微微彎起,剪水雙眸,也漾起淡淡的笑意。

皇帝看得一愣,那美麗的淡淡笑意,也在他微愣的瞬間,即如飛煙倏忽逝去,只因搖床中的晗兒,似因這邊撲掐的動靜,睡不安穩,引得溫蘅斂了淡笑,急走至搖床邊上,溫聲哄慰。

皇帝急命宮侍進來將這鸚鵡拿出殿去,也緊走至嬰兒搖床旁,幫著哄慰晗兒,半睡半醒的晗兒,在迷迷糊糊中,一只小手牽住溫蘅,一只小手抓住皇帝,在溫暖的安寧中,又漸漸睡熟過去,陷入香甜的美好夢境中。

再過數月,晗兒就滿一歲了,時光飛逝,這數年來,自與她相識的種種,如走馬燈般在皇帝眼前掠過,曾經,她避他如蛇蠍,曾經,她罵他“惡心”,但如今,她與他共同牽著他們孩子的手,一家三口,如此溫馨寧和,眼望著她眉眼柔和地凝視著晗兒,皇帝心頭,也是一片柔軟。

……他與她會再有孩子的,縱是她想越過他與別人開枝散葉,這世間又有何人膽敢越在九五至尊前頭,他這九五至尊,也絕不容許別的男子對她,有半分覬覦,若是其他人膽敢起這色心,他定揭了他的皮,若是明郎如此,他是無可奈何,但她應不會去與明郎開枝散葉的,她若想要孩子,只有與他,只有與他元弘。

……他們會再有孩子的,一定。

靜和時光荏苒,轉眼夏去秋來,紛紛擾擾諸事澄定,孟秋末太子殿下的周歲禮,成了這幾年來,大梁朝最大的喜事,前朝後宮的周歲賀禮,如流水般送入貴妃娘娘的長樂宮,向來在人前頗為持重的大梁天子,在這喜慶之日,也似只是一名普通的父親,在白日裏的各式禮儀慶宴上,一直難掩“吾家有兒初養成”的自豪歡喜,終日眸光漆亮、面蘊笑意,等天入夜,眾皇親貴胄、文武朝臣按儀請退,天子獨留下了貴妃娘娘的養父溫知遇、養兄溫羨,令他二人同至長樂宮,再與貴妃娘娘歡聚,同用家宴。

長樂宮中,太後娘娘已攜容華公主等在那裏,雖然已經無奈地接受了女兒與溫羨解除婚約的事實,但太後一見溫羨,還是為女兒嘉儀,感到深深惋惜,可她身邊的女兒嘉儀,顯然與她心思不同,自解除了婚約,整個人就似離籠的雀鳥,無拘無束,歡喜放松得很,再見到溫羨,也無從前的拘謹小心,頗有揚眉吐氣之感,腰板都似比從前直了些。

對她這閨女,太後也是既疼愛又無奈,她在心底輕嘆了口氣,含笑走上前去,命朝她行禮的溫家父子平身,又問溫羨溫老先生近來身體如何等等,溫羨一一恭謹回答,而溫老先生本人,則沒耐性在這兒幹巴巴地站聽著,他被堆滿各式賀禮的幾張長條桌吸引了目光,走上前去,打開這個看看,打開那個看看,見其中一匣子裏裝的是虎頭帽,又可愛又威風,立拿了出來,要去給晗兒戴上。

晗兒如今可以搖搖晃晃地走路了,知道自己兩條腿的妙用,便不耐被人抱著,總要下地走一走,溫蘅怕他摔著,在一旁手牽著,皇帝在另一邊手牽著,晗兒牽著兩人的手,便穩穩當當地走來走去,圓溜溜的眼睛也跟著轉來轉去,好奇地看看這裏,看看那裏,看溫父拿著一只金燦燦的虎頭帽走過來了,立高興地“啊”了一聲,“牽拉”著他的父母,直沖走到溫父面前,伸手摸摸那虎頭帽,又雙目晶晶亮地朝溫蘅看去。

溫蘅看晗兒喜歡,笑著從父親手中拿過那只虎頭帽,給晗兒戴上,皇帝原就覺得他這兒子俊秀得很,看他在戴上這只虎頭帽後,粉白的小臉襯得越發可愛水靈,心中歡喜,笑著問道:“這帽子不錯,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