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出宮(二更)

昨日妻子壽辰,自己不但沒能給她過壽,還醉酒累她照顧,今夜必得早些歸家,好好陪陪妻子,沈湛作如是想,於是推了相邀的酒宴,今日黃昏時辰一到,便命長青直接驅車回明華街家裏。

他回到明華街“沈宅”,先不急著回海棠春塢,而是如常先問管家,今日母親可曾來過。

程管家回復一如往常,道大長公主未曾來過,也未曾派人來此。

自從他攜妻子搬至明華街別院居住,京城流言有說武安侯府母子不和,也有說武安侯府婆媳不和,自然還有人私下評說,母親寡居人世,兒子卻分家另居,不日夜侍奉在前,斥他沈湛是不孝之人。

大梁王朝以“仁孝”治天下,若換了其他一般官員,此事怕是要遭彈劾,得鬧到朝堂之上,但因他武安侯沈湛,並非劣跡斑斑的品行有缺之人,他的母親華陽大長公主,也並非可憐孤苦、無依無靠的孀居婦人,而他的姐夫當今聖上,對此事也並沒說什麽,那些非議的聲音,也就沒傳到朝堂之上。

是的,自從他攜妻子搬至此地居住,母親就好像當是沒他這個兒子,他去武安侯府請安,母親閉門不見,他在此地與阿蘅生活,母親也不聞不問,再也沒像之前那次,鬧到阿蘅面前找她麻煩。

沈湛一邊暗思母親態度,一邊走至海棠春塢前,見妻子正在窗下浣洗長發,示意眾仆噤聲,上前從春纖手中接過木樨胰子,動作輕柔地幫妻子梳洗漆亮如綢的長發。

妻子人躺在小榻上閉著眼,由著仆從伺候浣發,理應不知外界情形,但沈湛手裏捧著如漲春水的烏發,輕揉了沒兩下,妻子的手,便朝後伸了過來,握住他的手臂,睜眼笑道:“就知道是你。”

沈湛歡喜妻子與他心有靈犀,但也實在好奇,她是如何知曉,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妻子卻笑而不語,一直到洗完長發、用完晚膳,都沒給他解惑,用完膳後,沈湛將早就準備好的賀壽禮,“獻寶式”地一一拿了出來,妻子含笑將它們一一收放在塢內的百寶架上,這百寶架本就堆放了許多沈湛之前給她帶的風物特產,這下又擺上這些賀壽禮,更是滿滿當當,琳瑯滿目。

妻子笑,“可別送了,就快放不下了。”

沈湛笑抱著她道:“放不下就再擺幾道百寶架,若還放不下,就專辟出幾間屋子來,專放我送給你的禮物。”

“幾間屋子?”妻子輕聲嗤笑,“這也太誇張了……”

“哪裏誇張,咱們要過長長久久的一生呢,算算七八十年下來,幾間屋子,都不一定夠用”,沈湛道,“等到年紀老了,頭發花白了,我還要送你禮物,到時候不僅僅是我,還有我們的兒子女兒、兒媳女婿、孫兒孫女、孫兒媳孫女婿……那麽多人成天給你送禮,怕不是要再買間宅院,才能放得下!”

他話說得風趣,可妻子面上的笑意,卻淡如曉煙,沈湛這般抱著她,手摟著裊裊纖腰,緊貼著柔膩面頰,聞著她身上清甜的木樨香氣,情之所至,漸漸心熱起來,忍不住要與她親近。

可他不過才略吻了吻,手才剛探入她衣中,妻子卻已輕推了推他肩,“……我身上不大舒服……”

沈湛知道她的月事日子,剛走沒多久呢,他疑惑且擔憂,接連問道:“哪裏不舒服?傳大夫看過了嗎?大夫怎麽說?”

“……就……略感風寒,頭有些暈,歇幾日就好……”

妻子說話的聲音很低,垂著眼將他的手捉出衣內,背過身去,邊將衣服攏好,邊輕聲道:“過幾日好嗎……”

沈湛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強來,還是在妻子不舒服的時候,他讓妻子先上榻歇息,自己沐浴回房後,見妻子已臥榻睡了,身上的寢衣穿得嚴實,就連衣領處,都束攏得十分緊密。

沈湛想到她說略感風寒,不能再受涼,幫她把被角仔細掖好,又另從櫃中捧了張雪狐毯出來,蓋在她身前的被子上,而後吹熄了榻邊燈火,輕手輕腳地上榻,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攏靠在他的懷中,享受著這歲月靜好的安恬時光,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靜謐的黑暗中,沈湛漸漸呼吸輕勻,被攏在他懷中的人,卻緩緩睜開了雙眼,她靜望著暗茫的虛空,不知怔愣出神多久,方才寂寂垂下眼簾,近乎昏沉地倦怠睡去。

深宮之中,也有一人夜深難眠,但他輾轉反側良久,仍沒有折騰出半分睡意,每每以為親近過後,可暫熄心火,結果總是反將那心火,撩得更旺。

簾外的趙東林靜聽著簾內的動靜,知道聖上這是又犯病了,犯的是“相思病”,這病,也只有一人能醫,可那人,今夜不在聖上的身邊,也不能在聖上的身邊。

趙東林聽著簾內這輾轉反側的動靜,是不能好了,默了許久,猶豫著輕問:“……孤枕衾寒,陛下可需傳召妃嬪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