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幽會

皇帝見她一直靜看著這道“蘅”字不語,面上也沒什麽表情,生怕她直接揉團扔了,又從她手上拿過來道:“朕幫夫人收起來。”

……這剪紙剪得他手指都被磨出泡了,比幼時學習射箭還難,若就這般被揉團扔了,那就太可惜了……

皇帝解下她腰畔懸系的香囊,見其上繡的是清雅的蘅蕪花葉,將這道“蘅”字剪紙放入其中,真是再合適不過。

他喜孜孜地將這剪紙收入香囊之內,又躬著身子,去幫她把這香囊,在她腰畔重新系好,淡雅的女子香氣,如絲如縷地縈繞著他,蠱惑人心一般,勾得他心底潛藏的細碎念想,全都破土發芽,一雙手明明已系好蘅蕪香囊,卻離不開這具身子,似為那絲絲縷縷的香氣緊緊牽住,勾得他去摟住這盈盈纖腰,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夫人……”

皇帝動情喚她,她只是垂著眉眼,雙睫在眼下垂覆著淡淡的青影,是沉寂的蝶,被禁錮於金籠之中,籠外春光再好,也只能隔籠寂望,再不能自由展翅其中,何況如今,已是霜深露重的蕭瑟涼秋。

打造金籠的人,卻仍只沉溺在他的入骨相思中,他以指為筆,輕描她眉眼,貼近前去,細細吻觸,漸將她摟帶著往樓內屏風後的一張小榻處走。

她道:“……臣婦該走了……”

皇帝恨不能叫她融在他的骨血中,怎麽舍得放她走,緊摟著將她溫柔放倒在那張小榻上,吻著她的面龐,嗓音含混道:“……無妨,明郎不到天亮醒不來,朕也已派人將醉睡的他,攙扶至偏殿臥榻歇息,不會叫他在外著涼……”

……先前明郎摔馬遭險,原使他受了極大震動,他們之間的夫妻情深,也讓他感到無望羞慚……本想著離開紫宸宮,就將今夏在紫宸宮所發生的一切,都視作一場夢境,掩埋起來,可這夢境,卻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夢中頻頻出現,那在承明後殿起居一處的十幾日,與她如膠似漆、同床共枕的每一個畫面,一次比一次夢得更為清晰,令他常常夜夢驚醒,孤枕難眠……

猶記得一次歡好之後,她倦沉睡去,他擁她在懷,一手摟著她柔膩的香肩,一手將她為汗打濕的淩亂發絲,細細地撥拂至耳後,指腹輕撫著她的臉頰,不時地情不自禁落下一吻,心中之歡喜眷戀,滿得像是能溢出來……

怎就這般眷戀難舍……

一次不夠,反像是撩起了火種,再也壓制不住……

那十幾日也不夠,嘗到了甜頭,知悉原來這滋味如此美好,反叫他貪戀地想要更多……

皇帝並非熱衷風月之人,對男女之事也就那般,以致到如今,膝下都無一子一女,以致母後都私下傳了太醫,細問他身體,是否有恙。

什麽“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皇帝從前不解這詩中旖意,就像覺得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乃是文人誇張文辭一般,覺得所謂男女之事,也不過人之本能的短暫悸動,事前事後,也沒有多大意思,對他那父皇生前遊歷花叢的沉溺之舉,也甚是不解。

但如今,他卻也深知雲雨之妙了,他也不知為何是她,為何偏與她有如此感受,只知情不自禁,每每見她,便要忍不住親近。

距離上次與她這般,已經快兩個月了,皇帝真是想煞她了,想念她在他身下玉肌漸紅、細細嬌喘,想念她如水的眸光,完完全全地映著他一個人,軟如春水般化在他的懷裏,行隨心動,皇帝一邊盡情索取著他所思念的一切,一邊極力溫柔小意,傾訴著自己的綿綿情思,“朕遇夫人,方知相思之苦,牽人心腸……”

……哪裏有什麽相思之苦,不過是從未有過,求之不得,心生魔障……

溫蘅睜著雙眼,望向虛茫暗空,坐擁佳麗的帝王之心,最是薄情,何時厭倦了,將她徹底丟開,這樁秘事,是否能就這般藏一輩子,可若是在他厭倦之前,此事被明郎察覺,那麽……那麽……

宛如石落水潭,深深沉向潭底,令她原本清明的思緒,隨著漾起的漣漪重重散開,漸如室內光影迷離,遠處隱約還有煙火的騰空聲,夜宴的喧嘩隨風傳至此處,已是縹縹緲緲,人音隔如人世,五彩繽紛的煙花之色,不時在室內罩下絢爛的流光,這世間最美的琉璃玉彩,映照著的,卻是這等汙臟齷齪之事。

溫蘅如陷泥沼,皇帝卻如登極樂仙境,銷魂攝魄,難以自拔,驚鴻樓內,旖旎風光不絕,遠處的歡宴,隨著夜深月隱,人聲漸悄,熱鬧不再。

小半個時辰前,太後娘娘就早早困倦離席,聖上也已“酒醉離宴歇下”,朝臣命婦們陸續盡興退去,後宮妃嬪們,也三三兩兩離開,只余一眾宮侍,收拾殘席。

容華公主之前席間一直關注著明郎表哥,見明郎表哥醉伏宴桌後,有兩名內監上前,攙扶起明郎表哥離開,按捺著坐了一陣兒,忍不住起身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