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別

沈湛這一去,大抵要大半個夏季,這還是二人成親以來的第一次分別,分別前日,溫蘅親自檢點沈湛的行囊,生怕他帶漏了什麽,路上過得不舒坦。

她忙碌了兩三個時辰,一直檢點到天黑,終於覺得應該再無遺漏了,輕籲了一口氣,拿起青羅小扇,一邊輕輕地搖著,一邊吩咐春纖去前院,將那幾個即將隨行沈湛離京的侍從喊來,將這幾只箱籠搬走。

春纖奉命去了,沈湛卻走到她身邊道:“還缺了一樣……”

……還缺了一樣?

溫蘅心中疑惑,放眼看向這幾只尚未鎖扣的箱籠,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遭,並無遺漏,她含惑問沈湛:“缺了什麽?”

沈湛沒說話,只是忽地將她摟腰抱起,放坐到一只堆滿衣物的箱子裏,笑道:“還缺了我的夫人。”

箱內堆疊地整整齊齊的衣物,因她這一坐,全都塌陷下去,溫蘅人也往裏“陷”,起都起不來,拿羅扇輕拍了下沈湛的頭,嗔道:“胡鬧什麽呢!”

沈湛將她抱坐好,親吻了下她的臉頰,“沒胡鬧,真想把你帶走,你不在,我的心就像是空的,怎麽不是缺了一樣?!還是缺了最重要的一樣!!”

溫蘅其實心中也是眷戀不舍,她手摟住他脖頸道:“要不,我真的跟你走吧?”

明明已經同皇後姐姐說好,但在這最後的分別時刻,沈湛竟還真認真想了起來,但想了許久,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罷了,一路車馬勞頓、風塵仆仆,天氣又十分炎熱,跟我走,就是去受苦……”

溫蘅低低道:“我不怕受苦……”

“可我舍不得你受苦”,沈湛勸道,“你還是同姐姐在一起吧,紫宸宮是天下最好的避暑所在,你又生性怕熱,跟姐姐一起在宮中,享享清福……”

溫蘅低首不語,沈湛抵額安慰道:“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正輕輕地說著話,外頭傳來了腳步聲,應是春纖帶著那幾個侍從來了,溫蘅忙擡頭道:“快扶我起來,坐在箱子裏像什麽樣子?!”

沈湛卻沒依言扶她起身,而是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笑著轉到了內室。

一夜恩愛纏綿,第二日晨起,夫妻二人相依下榻,一個親自為丈夫束冠更衣,一個親自為妻子描眉簪釵,年輕夫妻離別前的繾綣情濃,自不必多說,小小的梳發更衣之事,也耳鬢廝磨了許久,方才做至尾聲。

沈湛將最後一支海棠流蘇長簪,簪入溫蘅的剛梳好不久的雲髻之中,手拂著那細碎的流金流蘇,小心翼翼地使之垂落在溫蘅紺青的鬢側,望著鏡中眉目如畫的女子道:“真美……”

他微低了身,在她耳邊噙笑低道:“真怕你被小賊惦記了去……”

溫蘅輕聲嗤笑,“哪裏來的小賊,也就你沈明郎,把我當個寶了。”

沈湛笑將溫蘅摟轉過來,“可不是寶,我的絕世珍寶。”

他輕輕抱了一下她,笑著問:“等我回來,你會不會比現在重一些?”

“重?”溫蘅奇怪道,“炎夏熬人,只會清減一些,怎麽會重?”

沈湛笑而不語,只是慢將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溫蘅忽地明白過來,雙頰微微一紅,但心中卻又盛滿了甜蜜,輕聲問:“你覺得會重嗎?”

沈湛道:“不好說,但為夫昨夜真的盡力了。”

這回溫蘅真臉紅了,原要羞地伸手去錘他,可揚起的手落到他身前,卻柔柔地摟依了上去,沈湛亦摟著她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重些,但我一定會清減許多,因為,思君令人老……”

溫蘅心中柔腸百結,萬般愛戀沉浮,最後凝成《行行重行行》的最後一句,低低絮語,“努力加餐飯……”

朝陽初升,沈湛一步三回頭地登上馬車,溫蘅也一直守在門口,等到車馬徹底絕塵而去,再也望不見了,方返回府中。

不久後,皇後娘娘派人來接,溫蘅攜春纖、碧筠,帶上早收拾好的衣物,登上宮車,來到了位於京城西郊秀麗林峰間的避暑行宮——紫宸宮。

皇後娘娘一如往年避暑,住在椒房殿,將她安排在距離椒房殿不遠的一處清幽居所——南薰館。

南熏館外遍植碧桐翠竹,院落三進,十分雅致僻靜,常人不會路經此處,關起來門,自成一片天地,且因此館,曾作為書院用過,內藏有大量書畫,徜徉其中,一日下來,時間過得飛快,可解相思之苦。

溫蘅十分感激皇後的細心照料,日常皇後傳召說話,便踩經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白石小徑,穿過森靜桐竹,繞轉過幾處堆秀假山,走到大路上去,前往皇後所居的椒房殿,或品茶閑話,或刺繡對弈,陪伴皇後打發寂寥漫長的夏日時光。

這一日,皇後娘娘未傳她至椒房殿,而是邀她到臨池而建的疏雨榭,一同賞看池中新開的碧台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