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徐翹感覺自己快淹死在桑拿房。

無數個瞬間, 她仿佛並非置身遊艇,而只是在一葉單薄的扁舟上,整個人輕飄飄地隨波逐流。

潮漲潮落, 時不時漫過扁舟, 將她吞噬淹沒,又在她尖叫崩潰之後還她生機,許她絮絮喘息。

溫熱的海水一浪高過一浪,她在一次次激蕩中細細震顫, 仿佛成了一尾缺氧失水的魚。

兩種矛盾的情結拉扯著她的靈魂,一半是空虛的渴望,一半是難耐的求救, 令她以試圖浮出水面的姿態仰著頭, 遲遲無法塵埃落定。

直到木屋裏,計時器刺耳的提示鈴忽然響起。

她從混沌中驀地睜開眼, 看見程浪虔誠地跪在木椅前,緩緩直起腰,擡頭朝她望來。

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鬢發汗如雨下, 呼吸比她更亂。

像是被這一幕畫面挑斷了緊繃的弦,她的眼前瞬間炸開白光,腰背刹那弓成一道弧線, 緊接著, 整個人從木椅上癱下去,落進他懷裏。

——

被抱回房的路上,徐翹全程窩在程浪懷裏閉眼裝死。

等他把她塞進被窩, 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轉身離開時, 才悄悄睜開眼縫。

這一眼,正好看到程浪穿著濕淋淋的汗蒸服走到門邊,帶上了房門。

剛剛從桑拿房出來後,他抱她去浴室淋浴,自己也濺濕了。

徐翹扒著被子輕輕呼吸吐納,默了片刻,仍是無法平靜,捂著臉發出一連串非人類的擬聲詞。

程浪確實履行了不做到底的承諾,他的汗蒸服到最後都是完好的。但這百出的花樣,好像比所謂的做到底還更羞恥。

她一定是被蒸暈了,才會鬼迷心竅地任他擺布。

但也不能說他什麽,畢竟細算來是她享受更多一些。

徐翹拍拍發燙的臉頰,在被窩裏撲騰了幾下,小腿肚忽然有些抽筋。

大概是剛剛懸了太久。

她抱著腿嘶嘶吸氣,等緩過勁來,神志也漸漸恢復冷靜。

躺了一會兒,她從被窩裏爬起來,開始思考程浪怎麽還沒回來。

沖個涼應該要不了這麽久……

徐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爽完就跑的渣男,自己舒坦了,也沒問人家一句需不需要禮尚往來——雖然他肯定會說不需要,但她直接裝死,想想還有點過意不去。

徐翹皺著臉,正猶豫要不要去浴室找程浪,突然聽見房門被叩響。

不是服務生慣用的“一敲一頓,再連敲兩下”的頻率,那就是程浪了。

她猛一頭紮進被窩,背過身去,果然聽見有人開門進來。

腳步聲漸近,床沿陷落一塊,是程浪坐了下來。

頭頂傳來笑聲:“起來喝點水。”

徐翹閉著眼,不搭理他。

“乖,”程浪伸手探了探她的臉頰,“不補充夠水分,對身體和皮膚都不好。”

她懊喪地睜開眼,爬了起來,一看見他,腦海裏又跟放電影似過著剛剛的畫面,迅速移開視線。

程浪揉揉她的發頂,把盛了溫水的玻璃杯喂到她嘴邊。

沾了水,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

“還要嗎?”看她停下,程浪問。

她搖搖頭。

程浪把杯子擱到床頭櫃,用指腹擦拭掉她嘴角的水漬,擡擡下巴:“我能上來嗎?”

這種事,平常在家根本用不著問,他在特意照顧她尚未平復的情緒。

徐翹心裏一滿意,就不忸怩了,往旁邊挪了個身位,大方地拍了拍床。

程浪坐上來,靠著靠枕,把她攬進懷裏,摩挲著她的肩頭,低頭問:“累不累?”

她擡眼瞅瞅他:“我又沒花力氣,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程浪揚了揚眉,沒答。

徐翹戳戳他的腰:“說話,是不是累壞了呀?”

“要我說實話?”

徐翹擡頭對上他的視線,直覺他這一問不是“實話預警”,而是“騷話預警”。

她剛想比個叉,示意他別說了,他就已經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會因為吃到美味覺得累嗎?”

“……”她可是在正經關心他累不累,誰問他好不好吃了!

徐翹瞪了瞪他。

程浪笑著接了後半句話:“當然,身體不累,心還是有點累。”

徐翹瞪人的氣勢弱了下去:“為什麽累……”

“你說呢?”

徐翹覺得自己猜對了,他剛才肯定在浴室自食其力了一番。

她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你可以找我幫忙的嘛。”

“怎麽幫?”程浪挑眉。

“就……”徐翹弱弱地晃了晃手,“這個呀,你不也用這個嗎?”

“怕累著你。”程浪握著她的手,扣緊她的五指,“畫畫的手別隨便折騰,你只管舒服就行。”

“……”徐翹覷覷他,“我說舒服了嗎?怎麽還強行摁頭舒服呢!”

“哦,”程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