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很多原本沒在意的細枝末節忽然在徐翹心裏串成了一條線。

皮誕跟她借用畫室的時候,為什麽“剛巧”讓她看見了那顆藍寶石,描述比賽的言語間,又為什麽“恰好”帶著一種說服她參賽的傾向。

還有,程浪這十幾天以來所謂的“公務繁忙”。

徐翹覺得自己傻兮兮的。

起早貪黑忙活半個月,人生中第一次卯足勁想幹成一件大事,還不肯告訴程浪,打算等比賽結果出來給他點厲害瞧瞧,結果一轉頭發現,他才是那個提著線操控木偶的人。

洗手間裏的談話聲戛然而止,似乎有人朝門走來,徐翹飛快撿起化妝包奔回了辦公室。

——

程浪走上工作室二樓接人的時候,一眼看到一個河豚版徐翹。

辦公室的門以一種守株待兔的架勢大敞著,徐翹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前,氣鼓鼓地盯著電腦,好像要在屏幕上剜出個血窟窿來。

這情形,跟姑奶奶剛才說的“心情不錯”好像不太吻合。

程浪敏銳地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停在門邊,先試探性地在門上敲了兩下。

徐翹擡起冒火的眼,擺著關門打狗的氣勢:“進來,把門關上。”

程浪揚了揚眉,審視的目光緩緩掠過辦公室的一角一落,然後慢慢闔上門。

徐翹起身,把電腦顯示屏一轉,指著屏幕上的高清圖問:“認識這顆藍寶石吧?”

程浪眼睛微微一眯,大概有些進入狀況了。

他點頭:“認識。”

“知道這個比賽吧?”她滑動鼠標,把網頁界面拉到比賽公告欄。

“知道。”他再點頭。

徐翹也跟著點了點頭:“我在你眼裏是有多草包,才需要你這麽勞財費力地給我搭戲台子?”

“我給你搭戲台子?”程浪眉心輕輕一皺,“你從哪聽來這說法?”

“我自己閱讀理解的。”

程浪沉默著思索片刻,確認道:“你覺得我在給你拉黑幕?”

徐翹不說話,直直看著他。

程浪似乎是被氣笑了:“我在你眼裏是有多不入流,才讓你聽風就是雨地給我扣這種罪名?”

徐翹一愣,氣焰稍減:“什麽罪名不罪名的,我也沒說得這麽嚴重……”

“為一己私利操縱不正當競爭,踩著別人上位,這件事性質還不夠嚴重嗎?”

徐翹第一次發現,程浪這人嚴肅起來還是挺可怕的。

她腦補了整整一小時跟他興師問罪的畫面,這會兒設計好的台詞全忘光了,胡亂抓來一句是一句:“那你要是真這麽光明磊落,做事情幹嗎老把我蒙在鼓裏?騙我回國是這樣,騙我參賽又是這樣,你在我這裏本來就是有前科的失信人,還怪我對你戴有色眼鏡?”

“如果你能先摘下有色眼鏡,我為什麽非要靠欺騙達成目的?”

“如果你能先停止欺騙,我為什麽非要戴著有色眼鏡看你?”

程浪:“……”

徐翹:“……”

果然男人和女人一旦吵起架來,不管雙方學歷多高,口才多好,最後總會陷入“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樣的無解命題,失去穩重,失去邏輯,只剩自己聽著都覺得有點無語的幼稚互嗆,仔細一回想還滿腦子疑惑——怎麽吵起來的來著?一開始說的好像不是這茬啊?為什麽就跑偏了呢?

程浪撇過頭盯著白墻冷靜了會兒,才轉過臉,松了松領結:“就事論事,我沒聯系過大賽主辦方,信不信隨你。”說完轉身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徐翹難以置信地呆在原地。

這時候什麽黑幕不黑幕已經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這男人就把她撂這兒了?平安夜大過節的,程浪居然把她一個人撂在了冷冰冰的辦公室裏?

——

徐翹不知道自己賭的哪門子氣,非要徒步回公寓,癟著肚子行走在冬夜的冷風中,在大馬路上隔幾步就罵一句“狗男人”。

“沒搞黑幕就沒搞黑幕,直接解釋清楚不就完了!”

“甩你那大如盤的臉子給誰看!”

“還怪我聽風就是雨?”

“我怎麽不誤會人家雷鋒做好事是別有用心,偏偏誤會你?還不是你這人本來就壞!”

“平安夜找你那一海塘的好妹妹去過吧!”

“我獨自美麗得很!”

徐翹哼哧哼哧踢著一顆小石子,一路走一路碎碎念,渾身上下滋滋冒著小火苗,方圓五米之內無人敢近身。

走到公寓樓下,巡邏的保安大叔遠遠認出了她,笑呵呵地問:“怎麽今天一個人走回來啊?男朋友呢?”

“沒有男朋友!”徐翹低哼一聲,走上公寓樓台階,“有也死了!”

話音剛落,一陣引擎轟鳴聲急速趨近。

徐翹回過頭,看見那輛許久不見的藍黑色帕加尼,正要躲開,被保安大叔攔了一把:“哎喲,是不是男朋友啊,知道來追你說明還有救!小年輕有話好好說,這夫妻吵架是常事,床頭吵完床尾就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