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翹一聽到這個名字,頭皮就像被人扯著了似的一陣發麻,剛消下去的刺痛感再次卷土重來,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怎麽了?”程浪的語氣沾染上一絲不甚明顯的緊張。

“別跟我提那醉漢啦,頭皮疼!”徐翹怨懟地答。

那頭沉默一晌,不知是不是因為在這件事上始終處於虧欠的立場,再開口時,程浪少了些高高在上的陰陽怪氣,輕輕“哦”了一聲。

“事故不都處理完了嗎,還談什麽?”提起這事,徐翹心裏的小火苗又蹭蹭直躥。

“在警察那裏完了,在我這裏沒算完。你弟弟下手有些輕了。”

徐翹的眉毛愉悅地挑了起來。

雖然程浪對女性極端負責任的態度令她十分懷疑,他在男女關系方面是個巨無霸中央空調,但眼下這空調風正呼啦啦地吹在自己身上,不得不說還是有那麽點爽快。

這麽一想,朱黎的猜想可能沒錯。

細數一數,從撩完就跑,到沖她惡言相向,再到害他被喝醉的李年達遷怒,程浪對不起她的事可太多了。估計是良心發現,才為她對趙家動了刀。

這補償還算漂亮,勉強夠她解解氣了。

於是她也輕輕“哦”了一聲,只是“哦”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溫順太好哄了些,帶著那種下一秒就要使勁哼他的刺棱棱道:“行吧,那你到酒店找我吧。”

辦公室裏,程浪掛斷電話後,一眼看見對面高瑞滿臉堆著“老父親”的感動。

面對程浪掃來的疑問眼色,高瑞打著哈哈擺手:“沒事,就是看您在笑。”——所以覺得自己沒白白嘔心瀝血一整夜。

“……”程浪神情微斂,“值得慶功的日子,為什麽不笑?”

高瑞心說自己也沒強調他是為誰展眼舒眉,這怎麽還欲蓋彌彰地避嫌上了呢?不過轉念一想,今天對程浪來講確實是個喜日子。

要細論起程家長房與二房的恩怨,那趙寶星和徐翹之間的你來我往,可真算是小兒科了。

當年因為二房挑起的惡意競爭,整個程家乃至蘭臣在長期內耗下一度風雨飄搖。程浪一家作為失敗者,對外稱陪老爺子養病,搬到英國另起門戶,實則一半是落荒而逃,一半是隱忍退讓。

長房隱退後,二房在國內的勢頭如日中天。直到三年前,程浪的二叔因過勞性心臟病在鬼門關打了個來回,此後雖仍是名義上的副董事長,卻不得不退居幕後靜養,把集團的實際運營權交到兒子程均手中。

只是程均太過年輕氣盛,初初上任就企圖闖出一番事業大展宏圖。因考慮到百貨與地產都已經是夕陽產業,且早在自己父親手中發展到鼎盛巔峰,無法再供他施展拳腳,所以他改而將目光投放到了正是欣欣向榮的文化市場,一手規劃了夢之島主題樂園項目。

其實程均的思路不錯,可惜過於眼高手低,碗裏的沒顧好就對鍋裏的兩眼放光。照他這個拆了東墻去砌西墻的做法,五年之內,蘭臣必受重創。

遠在倫敦的程老太爺雖然不太管事了,畢竟仍坐鎮董事長之位,對此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恰好程浪在經商方面獨具慧眼,與老太爺想法一致,於是祖孫兩人一拍即合,這就有了程浪以副總裁的身份空降蘭臣的事。

不過,倘若如同外界傳言所說,把這件事理解為程家長房臥薪嘗膽多年後的一朝雪恥,倒也未嘗不可——用不到一個月,斃掉堂哥春秋大夢了兩年的項目,集團上下無人不為程浪的狠戾手段震驚膽寒。

如果不是六十二樓這間辦公室隔音效果太好,高瑞覺得,此刻站在這裏,大概能夠聽見每層樓都有人在瘋狂嘶喊跳腳。

高瑞笑了笑:“確實可喜可賀。您今晚不去熹福會嗎?沈總和江總應該為您備好慶功宴了。”

商業競爭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行為。既然辦了事,就得發起足夠的輿論,擴大事件影響力用以造勢。所以蘭臣這邊會議剛一結束,程浪就讓人把今天研討會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剛剛沈蕩和江放先後致電恭喜,邀請他今晚一敘,不過他還沒回復。

程浪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眼窗邊那只活蹦亂跳的金絲雀,搖了搖頭:“麻煩,江放那小子,又要送女人過來。”

高瑞點點頭,心想也是。沈蕩跟程浪在倫敦一起念的大學,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隱疾,江放卻不了解情況。

程浪一則好面子,二則看江放嘴邊沒門把,一直沒願意說,到了那種滿眼衣香鬢影的地方,還得作戲煎熬,實在能省則省了。

程浪看了眼腕表:“一刻鐘後出發去奧德萊登,備車吧。”

高瑞點頭應好,臨走心念一動——那奧德萊登不也有女人嗎?

可要是把這話問出口,一定會得到程浪“一個女人的威脅力跟一群女人能比嗎”,又或者“這不是李年達犯的事沒徹底解決不得不去嗎”的答案,所以他決定不驚動當事人,默默磕下這顆甜滋滋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