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月末,邱化市的天氣稍稍轉涼。

自打結婚以後,飯局不斷。

這天郭尉又被幾個狐朋狗友拉到飯桌上,美其名曰多和新娘子交流感情,說白了就是變著法的找樂子。

趙平江把地點定在城東萬壽路的私人會所,是這幾位經常消遣娛樂的地方。有家眷的帶家眷,沒有的也不甘寂寞,身邊帶著好知己。

包間幾乎坐滿,餐桌中間擺著國窖和茅台,菜品自然也珍饈美饌應有盡有。

這個年紀的男人基本完成等級劃分,除非安於現狀甘願平凡,否則在商場上馳騁打拼,經歷過大風大浪,也賺得盆豐缽滿,到最後只剩消費揮霍,很是懂得享受生活。

蘇穎對這類人沒什麽好感,看不慣他們白天人五人六晚上遊戲人間,與任何姑娘都能眉來眼去的醜惡嘴臉。從前圈子不同,如今顧忌郭尉面子,免不了假意客套一番。

都說物以類聚,不知身邊這位是否也如此。

蘇穎無意間側頭看了他一眼。

郭尉察覺到,稍稍探身:“怎麽?”

“沒事兒。”她笑笑。

“能喝什麽?紅酒?”

“可以。”

他們目光對上那一秒就被捕捉到,不管說話內容是什麽,在其他人眼裏就算打情罵俏。當眾秀恩愛要罰酒,梁泰和老何拎著酒瓶過來給郭尉添酒,想把他灌醉總有無數理由。

郭尉酒量不佳,怎奈兩人輪番上陣,他推脫不過,只好端起酒杯淺淺抿了幾口。一頓飯過半,也被勸進不少。

“不喝了,頭暈。”

對面老何笑著說:“又來了,咱郭總裝醉的本事一流。”

曹建說:“按步驟,要去上面開個房間醒酒了。”

“可不,他往往談最貴的生意偷最愜意的懶,飯局什麽時候散,他什麽時候清醒。”

幾個男人似真似假地調侃,蘇穎不知如何解讀這番話,怔一怔,視線轉到半路堪堪停住,末了又落回面前的酒杯中。

郭尉卻不甚在意,手指抵住額角,只我行我素地搖頭淡笑了下,並沒理會。

梁泰轉移目標:“你醉了歇著去,有弟妹在,誰還管你。”說著起身走來給蘇穎倒酒:“是吧,弟妹。”

蘇穎嘴角含著淺笑,握住酒杯沒有太多表示。

第一次見面,她並不了解這幾人,只赴約前聽郭尉隨便講了講。

他與趙平江是發小,關系自不必說。老何和曹建是遇到危機時不會落井下石,可以維持基本共贏的那種朋友。而這個梁泰頗復雜,省略親戚這層關系不談,他只說最早是通過老何認識的,多年前靠砂鍋店七張桌子起家,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錢也越賺越多,才開始涉足房地產行業,屬於唯利是圖、無利不起早的那類商人。

蘇穎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身旁男人終於從靜止狀態中緩過來,擡臂擋開梁泰:“梁總高擡貴手。”

“少跟我打官腔,這就護上了?”

“護外人鐵定不行啊。”

梁泰笑著:“心疼唄?”

“海涵海涵。”

他與梁泰你來我往,另一手順勢搭在她椅背上,略偏身體,很自然地朝她那邊傾了傾,做出呵護的姿態。

蘇穎覺得應該配合他。

她往郭尉懷裏靠去,笑容更添明媚:“這些日子聚會太多了,都要他喝,總得顧惜一下身體。”這會兒郭尉倒是不緊不慢環住了她肩膀,把恰到好處的力量壓在她肩頭,她說:“梁總就放過我們吧。”

梁泰一笑,指著兩人朝對面說:“瞧瞧人家這恩愛勁兒,跟著眼饞,真看不出剛新婚,不知道還以為是伉儷情深的老夫老妻呢。”

言罷,屋中突然安靜數秒。

郭尉表情未變,仍是淡淡彎著唇角。

有人立即輕咳一聲緩解尷尬,梁泰這才沒事兒人一樣說了後半句:“不喝可以,想回家沒什麽可能,上面還有牌局呢。”

蘇穎說:“那正好,總得有個清醒的贏你們口袋裏鈔票不是。”

眾人不約而同笑起來,氣氛緩和,梁泰看了她兩眼,沒再為難。

期間服務員來上菜,話頭算是打過去。

郭尉拉松領帶,低聲說了句什麽。

蘇穎轉過頭,聞到他身上細微的酒精味,那原本俊逸英挺的面孔上染了紅暈,發絲微微淩亂,淺垂的眼皮下眸光迷離,似乎真的醉了。

他說話時,氣息落在她撐著下巴的手背上,帶著火燒火燎的溫度。

蘇穎一時走神:“說什麽?”

他又湊近一些,嗓音裏透出幾分醉意:“幫我倒杯水。”

“真醉了?”

郭尉略擡起頭,兩人視線在嘈雜的環境中碰到一起,他眉眼帶笑:“你看呢?”

蘇穎不動,他歪著頭,朝她耳側極短促地吹了下:“有酒味麽?”

郭尉定定地看著她,從表情到語氣都十分正經,可不知為何,蘇穎偏察覺出幾分輕佻。看來也沒什麽例外,平時人模狗樣,本性在酒精的催化下通通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