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東食(第2/3頁)

越王認為光靠陸上的軍隊也能阻止黎州衛從雁回山趕到渝州和朝廷匯合,那麽水軍保得住船最好,保不住聽天由命,吳邵若回楚州,獎罰分明,然而有一事須得另算。

王妃元氏自盡的消息比丟船還快地傳到了越王耳中,水軍將領頭上冠了鬥大一頂罪名。

縱然是多年的老交情,危急關頭人心盡顯。

吳邵一天前投降了。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羅敷望望夜裏幽暗的燈火,疲憊地掩口打了個哈欠。

“渝州方向。我們人少,船上能坐的下,接下來都在水面漂。”

那豈不是繞了一大圈又回來了?羅敷有些不理解,他們從渝州到綏陵,再冒著以一敵五的風險進山,等到水軍來就搭船回去……王放真是放心這些降兵不會把黎州衛都推下水。不過話說回來,五六千人能以這麽少的損失對抗好幾萬人,還繳獲了一批船只,也是以守為主的功勞。

王放並不是喜歡被動的人,他這麽做一定有原因。羅敷想到走投無路的吳將軍,他的目標只是船嗎?他要水軍做什麽,難道除了這剩下的兩萬多人,越藩手裏還有其他的水軍?

浪花拍打著木頭,隱去了人聲。水波如濃墨,仿佛要從旋渦裏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將船揪下深淵。她看久了就有點發怵,忙強迫自己休息一會兒,明繡暈船,她還要積攢力氣照顧侍女。

黎州衛比這些水軍也好不了多少。

王放兩天沒正經合過眼,夜幕沉沉本該是安睡的時候,他卻歇不了,在鷹船上和吳將軍談話。

吳邵對這位年輕的陛下無話可說,但務必要擠出點文字來。越王糟糕的安排讓他顏面盡失,二十多年的資歷被踐踏得不如一個銅板,他既作了降將,就必須要轉變態度。

“王叔看上去舍得放棄將軍這枚棋子,實則遠沒有那般寬宏大量,朕猜測他已從近海調人過來了罷。將軍聽說了此事麽?”

吳邵跪在兩個河鼓衛中間,苦笑:“陛下,某以戴罪之身困於湖中數日,如何得知千裏之外的消息。”他細細一想,順著對方道:“南安的水軍只有五萬,如果從近海調人,那只有樓船上的兵。接下來的水道不如來時寬廣,樓船在江面多有不便,怕是讓他們取了衛所的令牌,到陸上換小戰船攔截。”

他語氣懇切,眼神真摯,王放一笑:“將軍所料甚是有理。便如將軍說的,朝廷應該如何應對?”

吳邵拿不準今上的想法,但他知道要頭等大事就是表忠心:“罪臣願與兩萬南江軍一同保衛陛下周全,海上的士兵到了江上,未必會勝。”

“依將軍看,倘若把這些祁寧州衛搬上船,朝廷勝算幾何?”王放微笑道。

越王現在就指望他在祁寧的衛所,每個衛所裏都有部分擅長在水上作戰的隊伍,庫房裏也有戰船,像黎州衛那麽疏於操練、船都爛了的衛所還真不多見。他們知道水軍吃了敗仗,正常的反應是離開雁回山,沿水路邊的衛所搜集船只,入水道追趕,一旦黎州衛到了渝州,勢單力薄的就不是朝廷了。

吳邵心裏打鼓,照實委婉說道:“罪臣會讓他們把船速提到最快,不讓衛所有可趁之機。便是州衛人多勢眾也……”

王放看見一名河鼓衛等在船艙門口,擡手讓人進來。他心知吳邵如履薄冰說不出有用的內容,提點也到位了,便打斷道:

“將軍退下罷,朕不會把南江軍當做誘餌。”

吳邵半信半疑,今上有點要趕人出去的意思,他得了這句承諾,心放下大半,便識趣地隨侍衛走下木梯。

河鼓衛把一封信件遞給今上,火漆的形狀很是精致,依稀是只鳳凰的樣子,也不知怎麽做的。

優雅清淡的香氣在艙內散開,王放用兩根手指拈出信紙,皺眉展開,好似極不願碰到它。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習慣性地隨手連紙帶信封放在油燈上,不料火焰燒了幾彈指的工夫,信封是燃著了,紙還完好無損。

特意防他毀掉?

王放扯起嘴角,沉思一刻,道:“好生收著,再尋個信函放進去。”

河鼓衛道:“陛下的房裏有信函,可要和文書一起放在箱子裏?”

“行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自己拿著信起身走回狹小的居室。燈芯碰到了紙張,整個屋裏都是那股香味,熏得人頭暈。

*

照顧侍女果真是說說而已,羅敷已經快不行了。

一浪更比一浪高,她抓緊了座下的草墊,死死忍住胃裏的翻騰,眼前一陣陣發黑。

三日前有敵人乘船追上來,江上水花飛濺,全靠水軍剩余的武器支撐。黎州衛輕裝簡行,所有可以扔的炸藥、火蒺藜都在雁回山用完了,只帶了人,連幹糧都沒幾斤。

南江軍被拋棄得徹底,那些衛所打起來一點顧忌也無,活像吳將軍是個朝廷的優秀楨幹,豎著靶子給越藩揍。對方實力很強,大批人馬在岸上守株待兔,另外一部分窮追不舍,南江軍和黎州衛輪班劃船,在滔滔江水上塞起龍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