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冬棗(第2/3頁)
這艘船在船隊的最後,回眺空蕩蕩的江面,吳邵六神無主。
王妃投江自盡了!
前幾艘船距離較遠,有士兵在船尾問道:“將軍,出了什麽事?”
吳邵沒有理睬,死死攥住拳頭,召集船上所有人吩咐:“分頭去下遊找,找不到就別回來!”
他倒抽一口涼氣,王妃沒了,叫他如何回楚州向王爺復命啊!
輕則給他冠上護主不力的罪名,重則……他咬緊牙關,依那位的性情,有什麽事都要往他身上推。在幾千條船眾目睽睽之下走失了剛獲救的王妃,說是自盡投江,就算王爺會信,五萬水軍也不會信。王妃在船上舉止如常,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他難道還能說是因為王妃和王爺不和,心中抑郁以致於不想活命了?
水軍將領怔在船上,如墜冰窟。
他腦子裏只回蕩著一個聲音,不能上報南安,一定不能。
*
“越王妃投江了。”
王放扯下一片翠綠的樹葉,聞言轉過身來時,眉目瀲瀲地含著千傾碧波。那笑意看得人無端一寒。
“元相家裏只剩這一個了罷,倒也幹凈。”他的手指在沙盤上依次點過,“兩山之間再炸開些,方便吳將軍進來,水軍分割成兩批,一半船只就不要了,另一半除去將領,可以為朝廷所用。”
今上的膽子向來很大,陸氏殘部的首領暗暗咋舌,頗有他外祖當年之風。
這幾天山道上的祁寧州衛們瘋了似的躥上來,想是得到越藩消息,勢必要把他們揪出來好好整治一頓。即使占據著有利的地勢,幾千人打的依舊艱辛,基本上車輪戰一來,這邊的士兵就應付不暇。
王放心知不能在雁回山駐久,渝州的十萬人已經到齊,等著他領兵匯合。從山裏趕往望澤,走水路是最快的,他需要吳邵的船只,縱然只有一半也足夠運載損失後的黎州衛。現在他沒有多余的心思憂慮綏陵城的百姓,水淹全城減緩對方行軍速度這樣遭天譴的事,他毫不猶豫就做了,不在乎再做一次。
一旬之內,江水不知要超度多少亡靈。都是大漢的臣民,他親手送他們歸西。
出了議事的帳子,一個瘸腿的陸氏兵跟著隊長後面神神叨叨:“哎哎,前幾天我在裝傷兵的棚屋那兒看見陛下了,你猜怎麽著?陛下帶了個人回去。”
“帶了人就帶了人嘛。”
瘸子很興奮,壓低嗓音:“……是抱了個女郎回去。這不,我這腿還是那女軍醫給弄的呢。大哥,你去打聽打聽唄。”
筷子精也來了精神,面上還端著架子諄諄教誨:“你還以為陛下是以前跟在將軍身邊的太子殿下啊,愛抱誰抱誰,咱們腦抽了管這個。”
“好像還有西域血統,那兩個眼珠子,顏色淺的和小灰似的。”
筷子精:“可能時下風行,年輕人的事我們搞不懂。”
小灰站在樹梢上啄一粒松果。
羅敷被鳥盯著,捧罐子的手越發不自然。這只雙睛灰隼好像什麽都懂,天天飛到她帳篷外面監視,每天早上聽到嘎嘎的叫聲她就煩不勝煩。
她是傷員,軍醫那邊不需要她幫忙,遂抱著肚子癱在被單上,鮮少起來溜達。但有些事必須她兢兢業業地爬起來,鬼鬼祟祟地進行,比如說換月事帶和扔月事帶。
羅敷不能接受他涉獵百家的現實。這半罐子草木灰就是擲地有聲的鐵證,她臉紅的不行。那日明繡從他那兒抱回來厚厚一疊棉布和這個罐子,心靈手巧地穿針引線,把草木灰塞到布條裏,縫的一身是勁,她當時就目瞪口呆。男人無所不能到這個份上,連月事帶怎麽做都懂,簡直太可怕。
這玩意洗也洗不太幹凈,索性挖坑埋掉,反正明繡做了許多,連下個月的都包了。罐子氣味重,她剛給挪到外面就灑下幾滴雨,只好放回狹小的帳篷內。
她捂著腹部,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抵抗要命的絞痛,怨他的心似乎沒那麽重了。
閉上眼就能回憶起他堅實的手臂。
羅敷怔怔地望著罐子,原來她無法拒絕他帶著溫柔心意的擁抱,從來就不能。
“女郎,”明繡打水回來,架在火上燒,“我剛才在外面聽到有人打聽您,您說這些人怎麽都那麽無聊啊。”
“讓他們打聽。”羅敷脾氣比平時暴躁,“能編出花來?”
最多也就是個她師從何處,上頭不會讓人挖掘到她的身世,對他們沒好處。
明繡苦惱道:“我從余禦醫那裏聽說咱們又要搬走,女郎這身子可別再累壞了,會留後症的。”
羅敷只期盼軍隊等她好些再移動,她這個傷殘程度,估計走路都得栽山溝裏去。
她這個月小日子來的特別長,萬幸收到搬走的消息時,她已經能正常走路了。
*
又是瓢潑大雨。
水軍找到流水平緩的岸邊泊船,夜裏江上的燈籠一字排開,如風中明明滅滅的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