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皇後
水漏滴滴答答地響。
羅敷警惕地望著他,眼睛裏全是淚。她的雙手被扣在被單上無法動彈,只能貼著他滾燙的身體壓抑抽噎。
黑暗中,那銀色的水光一閃。
王放捏緊她的手腕,面色陰沉至極,偏偏不識好歹的大嗓門又傳了進來:
“大晚上夢遊呢!師妹?”
徐步陽和明繡心急如焚地在門口跺腳,他當然聽到他師妹的驚叫了,膽子小不敢進去當炮灰,就只能裝作不明就裏,捂著小侍女的嘴期望不速之客網開一面。明繡憤然瞅著他,他呯呯拍著門,硬著頭皮嚷嚷:
“我一個人睡不著可以,你吵到主人就不對了……”
“滾。”
低沉的嗓音帶著無邊怒氣從門縫裏溢出來,徐步陽一個激靈。
他咽了口唾沫,覺得裏面應該不會再有興致發展了,沖明繡打了個手勢,鼓足十二分的勇氣敲木頭:
“師妹呀我這就走,你安靜點。”
徐步陽轉頭壓低嗓子,異常嚴厲地對小侍女說:“沒事兒了,明早你家女郎起來,你就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這裏頭的人是咱們惹不起的,知道不?”
咚咚的聲音叩在羅敷心上,她一下子驚醒過來,還沒抖著嘴唇叫出聲,就又被他堵住。
王放待腳步聲消失,才放開她的唇,嘴角一抹血跡滑落。他看著她很久,那些想說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他的手指移到她冰涼的手背上,羅敷下意識瑟縮回去,全身緊繃。
“和我在床上的時候,不要想著別人。”
昏暗的月影鋪在榻上,她臉血色褪盡,黑發在他身下羸弱地散開,如同深海裏的水草。
他的眼眸沒有一絲亮光,每一寸觸碰都讓她害怕得幾乎崩潰。羅敷徒勞地看著他越來越近,心臟反而安靜得像死人一樣,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我說過,誰都可以指責我,你也可以,誰都可以恨我,但你不能。”
王放的目光落在她破損的指甲上,背上一陣陣凜然的刺痛。他在她驚懼的眼神裏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撫過去,動作溫柔。
“羅敷,你看,就連現在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麽。我比你更怕。”
他在她的胸口深深烙下一吻,堆雪似的肌膚上呈現嫣紅的印記。
羅敷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感到他抵在腿間的東西又堅固起來,嚇得擡膝就是一腳。王放沒料到她還能爆發出力氣,冷不防被她使出全力兇狠地頂在腰眼上,一個重心不穩竟然從低矮的床沿翻了下去。
她聽著咕咚一響愣住,成……成功了?沒人壓著她,她飛速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連眼睛都沒露在外面。
王放半跪在床邊,額上冒出青筋:“羅敷,你等著。”
她不知在被子裏聽到沒有,他冷冷地咬牙道:“總有一天你會……”
一根長條形的東西從被子縫裏扔出來,軟軟地搭在地毯上。
是他束中衣的腰帶。
王放恨不得把她直接摁在被子裏掐死,半晌才平靜下來,扶住前額長嘆一口氣:
“對不住,以後不會這樣了。羅敷,你執意不想要我,我也沒有理由抓著你不放,是不是?”
他窸窸窣窣地撿起衣裳穿好,“我累了,你愛怎樣就怎樣罷。”
被子皺巴巴地卷成一團,王放松松披上袍子,伸手擱在圓滾滾的被面上,輕輕地撫摸了幾下。
“不會再來見你,”唇畔的血腥味順著舌尖彌漫到喉嚨裏,苦澀難當,他極低地說:“你……放心。”
羅敷環抱住自己,置若未聞。
吱呀的關門聲讓她心弦一斷,鉆出腦袋埋在緞面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哭得脫力時,擡頭在朦朧中看見滿地慘白的月光,映得屋子宛如一個冰窟窿。
水漏還在不知疲倦地響。
她抖抖索索地摸到貼身衣物,借著窗口微弱的光線打量,他留下的痕跡冠冕堂皇地擺在身上,不堪入目。左右是睡不著了,囫圇套著小衣下來翻箱倒櫃地找高領裙子,不然明日……明日她不想走出這個房間了。
羅敷腦子裏全是亂的,找完了裙子就這麽在床上呆坐了半宿。
殘夜未盡,星旋鬥轉,暮春的水汽從高高的樹梢纏繞而下,沾濕衣角。
屋裏沒有亮燈,相鄰的兩間房也寂靜得像無人居住。王放獨自站在風裏,剔透月光漸漸染透他的鬢角,空中涼意漠然。
密密匝匝的榆錢流蘇似的垂在枝葉間,他靠在樹幹上微微仰起頭,這一刻月如珪,露如珠,光陰卻忽已遲暮。
*
綏陵最大的酒樓燈火通明,貴賓們舉著酒杯旁敲側擊地談生意,觥籌交錯間,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公子如今掌著七分鹽利,咱們這些鄉巴佬可不得也沾一沾光,哈哈……”
方瓊放下青瓷盞遠眺窗外,遠處清溪繞城,在消退的夜色裏粼粼閃動。綏陵城外是寬廣的江面,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群山之間幾座煙墩,靜靜蟄伏在高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