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火中取栗(第2/3頁)

陽光晴好,槐樹新生的枝葉綠茸茸的甚是悅目,可司福心裏卻猶如吊了十七八桶水,連說話都不大利索。

屋子統共就那麽兩間,主屋是不能進的,讓人到下人的廂房裏說要事也講不過去,於是就在窄小的院落裏設了張小木桌,代替了原來的藤椅。

兩人相對而坐,來客是個從未謀面的年輕人,面目清秀,風塵仆仆,右腿稍跛。

“請問,司大人什麽時候才能……”

司福硬邦邦地直問道:“現在貴客是否可以報上名號了?怎麽,在門外不方便告訴老夫嗎?”

那年輕人站起來作揖:“鄙人顏美,是惠民藥局的醫師,剛從南安省來,有口信要帶給司大人。”

司福森然盯著他,沒聽說過這人,這個節骨眼上來此,莫不是機緣巧合?

“說。”

“在下需要和司大人當面說,事關司公子,在下不得不慎重。”

司福大驚,面上仍然不露半點異色,“我家公子好好地在老家求學,你這是什麽意思。”

顏美白凈的圓臉顯出驚詫,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管家。

司福緊緊捏著那塊玉佩,幾滴老淚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顫著嗓子道:“公……公子他,他如何了?”

顏美嘆道:“司大人確實在家嗎?如果您知曉其中細節,在下和您說也無妨,不過看起來您並不知道太多。”

司福抹去眼淚,冷著臉道:“小子,你想糊弄過去?老夫好歹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飯!”

對方謙遜地低頭,“貴府公子本在在南邊求學,卻被人綁走,以之為要挾求財。司大人為人清廉端正,並無那麽多銀票,過了時日還沒將錢交給京城的線人,那邊自然急了。”

他徐徐地說著,像是在給外人敘述一個平淡的故事。

司福倏地從椅上站起,他的確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只在一旁看著老爺一個月來越來越不安,可這個陌生人怎麽會知道這麽詳細?“

顏美苦笑一下,松開衣帶,轉過身解開衫子,觸目驚心背脊痕霎時刺入管家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紫紅色鞭痕,翻卷的皮肉尚未長好,極為可怖。

司福往後退了幾步,“這,這是……”

“我碰巧和司公子待在一塊兒幾日,均是被殺手綁來換取銀子的。司公子極重情義,將信物給了我,引開了看守我們的人讓我得以逃走。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醫師,自然沒逃出兩裏就被抓住了,他們將我關在房裏狠命折磨,卻最終叫了一個大夫治好了我身上的傷,還令人押著我一路上京。”

他穿好衣服走近管家,雙目突然泛起血色,啞聲道:“我這才明白他們的用意……”

“你!……”

“司大人已經死了兩三個時辰罷?”

管家發出極端驚恐的叫喊,跌在地上,不住地往樹根縮去,“你、你……”

顏美輕輕道:“帶我去房裏。這裏已經被他們圍起來了,你聽——”

司福全身緊繃,哪裏聽得到什麽別的動靜,他打著哆嗦戒備地看著這人,連滾帶爬摸上石階。

“吱呀——”

沉悶的空氣灌進肺裏,主屋猶如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將兩人吞了進去。

床上躺著歸天的主人,司福再支撐不了,癱在地上捂著胸前喘粗氣。

顏美在屋裏看了一圈,笑道:“老伯,您不用怕我,只有一件事,我們得關起門來談。你幫我進入太醫院,他們就保得你家公子安然無恙,否則他要死,我也要死,至於你們……我想應該也差不多。”

司福心臟一陣針紮似的刺痛,眼花繚亂,“不……不行,我做不到!”

“你知道司院判為什麽會慘死家中嗎?”他舒展開眉頭,“因為他不聽話。你放心,這屋子外頭全是雇來的殺手,沒有第三個人會聽到我們的談話。我需要進太醫院拿一樣東西,交予看管我的人,就可以重獲自由了,哈哈……”

他詭異的笑聲在陰暗的臥室裏飄忽著,司福無力地倚在墻角,眼看面前伸來一只捏著藥丸的手,掰開他的嘴塞進了喉嚨。他掐著脖子幹嘔,那碩大無比的藥丸卻入口即化,吐到地上的全是清水。

顏美陰狠道:“你要怪就怪那位左院判,要不是她,我怎會變成現在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擡手從臉上揭下一塊皮來,眼角至左臉血肉模糊,“呵呵……剝下來再蒙上去,真是好手段!”

司福瞪大了眼,抖著嘴唇發不出聲。

他轉過頭面朝大門,“因為她,你的主子不僅在宮裏很不得意,還損了自己的獨生兒子,那幫畜生是奉命行事……奉誰的命,你心裏也有數吧!如今太醫院門庭冷落,誰坐在這院判之位上,誰就是下一任天下醫主,何懼被人詬病鄉野出身、不清不白!”

司福劇烈地咳起來,舌頭嘗到了血的腥甜。